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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流乐师(17)

洛熙宫伸出手,正待接过银票,却又被令封炎从手中抽了回去,颇富深意地抿起嘴角。

“反正人在云儿那里,一时半刻也跑不掉;银票也是,我哪回不是照价付钱从不赊帐。倒是咱们……来做笔交易如何?”

洛熙宫苦笑,耸耸肩。“前辈您怎么跟咱家主子一个样?只要一有这种表情,在下就只有倒霉的份,在下甚至开始有些怀疑,我家主子是不是您的私生子?”

“私生子?”

令封炎故作严肃地摸着下巴,“那你说……我是不是该进宫一趟,跟你上头的那位确认一下血缘关系?”

果然狐狸的尾巴摸不得,洛熙宫开始可以体会自己拿绳子上吊是什么滋味。

洛熙宫表情一僵,连忙将话题一转,嘿嘿干笑。“啊!哈哈……前辈果然风趣,就不知您打算与在下做什么样的交易?”

“从今后,凡是我向暗夜飘香打探的消息——,一、律、免、费!”

“什么?”洛熙宫惊呼。

开什么玩笑?

只要是由暗夜飘香打探的消息从无错误,这也就是为什么消息通的价码高得吓人的缘故——因为值得!

令封炎多年来从这取得的消息无数,也都眉头不皱地按价付费,怎么现在他才心生不满,打算发难了。

“前辈您是在开玩笑吧?”

“令某除了对一个人外,向来不爱开玩笑。”

“那……”

令封炎夹了块桂花酥放入口中,细细品尝着。

“云儿的管家小招,手艺比你可好太多了,改天有空要不要去跟那小丫头学学?”

“前辈……”

“人老了,总得存些积蓄养老是不是?我老被你跟飘香那女娃儿坑了那么多钱,我跟暤暤以后总不是得流浪街头?”

洛熙宫额角隐隐抽搐,撑着笑脸跟眼前这只老狐狸周旋。

“前辈有个惊大宰相那……么会攒钱的徒儿,还怕没钱?您若真想交易,也成!只是……您得有相当价码的东西交换。否则在下的主子追究起这笔帐,我这个凡尘乐仙可真的舍一命归西,当场掉脑袋去‘成仙’呢!”

“所谓交易,是看做交易的人觉得值不值得,对吧?”

洛熙宫狐疑地看着令封炎起身,走向一旁的琴桌点点头应和。

“没错!”

令封炎笑了笑,十指按在琴弦上拨动,流畅地奏出一曲……

刚落下三个音,洛熙宫的笑脸就已经凝结,随着琴声流泻,只见他笑脸逐渐转青,袖中的手狠狠紧握成拳,指甲刺入掌心,落下滴滴殷红的鲜血。

气血翻腾,五脏六腑剧烈收缩,弦止音歇,可是洛熙宫已是一阵晕眩,口中喷出大口鲜血,落在青花地板上,碎落成瓣,点点鲜红。

移开弦上的手,令封炎敌唇轻笑地看着瞠目结舌的他。

“这曲子……可值?”

洛熙宫激动得扑向前去,屈身下跪。“这曲子……比我的命还重要……三年,整整三年……求您……求您……”

他早已泪流满面、泣不成声,只是不停地朝令封炎磕着头,无视额头上磕破了皮、渗了血。

令封炎弯身扶起洛熙宫,笑问:“那……这交易可成?”

“成!成!”

洛熙宫迅速解下腰间可支使“暗夜飘香”最高等级,世间仅有三面的龙形玉诀,急忙塞入令封炎的手中。

“苍、山。”

洛熙宫兴奋地对着令封炎磕了三大响头,顾不得身上血迹斑斑,头也不回地往外冲去。

看着洛熙宫的背影消失在眼前,令封炎抛着玉诀在手中把玩,朝着洛熙宫离去的方向,不怀好意地笑着。

“年轻人的性子可真急,我的话还没说完呢!不过……伤了情人的家伙,也活该要受点教训。”

走出乐楼,对空吹了声哨,一旁的参天大树上急速俯冲一道黑影落在令封炎肩上。

孩童般大小的巨雕收起羽翼,亲昵地咬咬令封炎的耳朵,抱怨主子让它等了许久。

令封炎拍拍肩上的巨雕,笑着轻弹它的喙。“急什么?咱们现在就要去找他了!嘿……居然敢对我下春药,把我吃干抹净后还胆敢跷家?小黑啊,你说我该不该狠狠惩罚他呢?”

巨雕发出一声长啸,表示赞同。

日落西下,只见一人一雕朝着宰相府的方向而去。

第八章

苍山——

苍山南北纵走地势陡峭,计有一百0二峰、八十九岩、六十六洞、十二嶂、四坑、八岭、十一亭、六寺、二十三瀑、五湫、三十七潭、九泉、三涧。

天然形成的地势如此,更遑论有无数寻幽访胜之人、入山修行之人、遁世避俗之人、躲灾避祸之人,或是临时久居之人,所搭造凿成的栖身之地。

苍山之广,在此寻找一个……

不!该说是两个人。

尤其是两个有意躲避世俗一切之人,其中之艰辛,用一句大海捞针形容并不为过。

洛熙宫策马狂奔五天五夜,连转七十多处驿站,连奔上百匹万中挑一的骏马。

除了每日在驿站停留换马,其余时间他悉数在马背上度过,少饮少睡,只为了能早一日抵达苍山。

翻遍苍山每一处可能居住的地方,问过每一个在苍山遇见的人,十日憔悴不成人形,可洛熙宫却一无所获。

他不是没怀疑过令封炎,可是除了对方身为武林盟主重然诺的个性,更因为那支曲子……

比翼翱翔上九霄,双飞永世不言悔。

那曲双飞,世间上除了自己之外,只有一个人知道那支曲子……

谱曲、教琴,手执手,情意绵绵。

明明他早已动了心,却骗自己不过是在作戏,戏终人散,永不相干。

结果这么做却是成功地骗了自己,也伤了一个人的心。

那人说了倘若他变心,就会杀了自己,那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坚毅眸子,震慑了他从未悸动过的心。

只是他温柔的假象,事实上对那人却是无情。

因为无情,所以他可以对任何人温柔,但是那些人却都不是那无法动摇的唯一。

可好不容易悸动的心、他承认倾过心的唯一,却被自己一剑透胸而过,含恨跌落崖底,生死相隔。

他寻遍崖底数次,犹不见那人尸首,沦落到落寞返回的下场。

三年!整整三年!

他寻遍大江南北塞外边疆毫无所获,连同墨凡也如同人间蒸发消失无踪。

洛熙宫扶着路旁的树干歇息喘气,大热天里,他四处急奔数个时辰不曾停下脚步,见前方有一池清澈潭水,便急急将数日未换的衣裳脱去,奔入潭中汲取畅快清凉。

一入水,他便摇头苦笑自己失算,燥热的身子奔入冷冽的水潭,连奔数时辰早已疲惫不堪的双腿当场抽筋,令他动弹不得。

“救……”

救命两字刚要出门,他自嘲着,这深山野岭,任你叫破喉咙又能如何?

身体渐渐下沉,潭水渐渐漫过他的口鼻,在这生死关头,他犹是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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