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讼师的诡计(15)

“快放开!”曲翊吃惊地大吼。惊云却是一脸呆滞地反而握紧拳头,尖锐的碎片更是刺人他的手心,鲜血沿著掌缘不断地滴落。曲翊使力地扳开惊云的手掌,慌乱地挑出深入他肉里的碎片,正准备撕裂自己的衣襟替他包扎伤口时,惊云却开口说话了。他像是猛然清醒地科著唇颤声问:“你可知我喜欢你?”

曲翊包扎的动作略顿了下,半晌后才道: “多少有感觉……” “那你…·” 曲翊重重叹了一口气,“我当你是朋友。是知己。”

“朋……友……”惊云口中念著那万般沉重的两个字,这是他头一次觉得好无力。肚子饿了,可以找食物填饱;天冷了,可以找避寒的衣物或是弓起身子颤抖地取暖……

无论遇到什么事,总有办法可以解决,只看能不能找到那关键的锁而已;可是无法强求的情感。该怎么解决?在男风颇盛的当代,断袖之癖并不是不容于世之事,想遇上一份真挚难舍的感情,无关男女皆是不易寻觅的;即使自己有此意,但不表示曲翊也能接受啊!亏师父老夸自个儿聪明,怎么如此重要之事,他却一直没去多想呢?唉,是不敢想吧!他怕听到曲翊拒绝自己的话语、怕被曲翊鄙夷地与他断绝来往、怕……

担忧的事情很多,多到他一直不敢多想。他怯懦地像是掩耳盗铃的偷儿,又或者像是头埋沙堆的鸵鸟吧!他原以为自己可以让曲翊先开口道出爱语,岂知……

朋友——

天啊!这是多么好的答案,却也是多么沉重的枷锁。曲翊曾说,此生只要一个真心相待之人,而朋友却是可以很多。朋友是个可以终其一生待在曲翊左右的身分,却也表示无论自己如何努力,都无法成为那不可动摇的唯—一人!他惊云今生就只能当曲翊众多友人之一,一个距离既远却又很近的…··朋友!惊云踉舱地站起身,往外头走去,只是没走几步,便给曲翊拦阻了下来。

“你的伤……” 惊云露出一抹空洞的笑容,对曲翊摇了摇头。

“不碍事的!你忙了一天,也累了,早点睡吧!明天一早,咱们还得去巡视新辟的田地呢!” 曲翊迟疑地问:“我们还是……朋友吧?”

“朋友……’”惊云愣愣地望著他好一会儿,黯淡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苦楚,“是啊!我们永远是朋友。” 他们也只能是朋友吧?惊云哀伤地想著。

“我送你!” 惊云头也不回地挥了挥手,语气疲弱地说:“不了!你让我一个人静静,明天见了!”

曲翊凝望著惊云受伤的身影渐行渐远,最后消失在偌大的宅院。突然,他感觉掌中有股凉意,翻开一瞧,是方才惊云流出的血,不知何时沾在自己手上,现下失去了温度,凝结在自己的掌心上。他和惊云只是朋友吗?不!绝对不仅是这样的!他们若只是朋友,自己对惊云绝不会魂牵梦萦、不会夜夜心疼地将他从案桌抱回床上,更不会一日看不到人便犹如失了魂一般。当他听闻那诱人的朱唇羞怯却惶恐地对自己道出爱语,喜悦猛然涌上心头,他几乎按捺不住地就要将那纤细的身子揉人怀中……

但是,他不可以!无论如何他都不可以这么做!

“朋友”那二字,不但伤了惊云,也在自己心头画了一道深深的伤口,天晓得仅仅二个字,却是他此生以来最难说出口的二个字;但,他必须抑住自己的情感。上回的监察吏使曾是自己的同窗好友,在京城里颇得皇上皇后重用,离去前,自己写了奏招请他面呈陛下,奏请收回先帝对于惊氏子孙不得赴考功名的限制,表明昌州短短半年吏治大兴乃是惊云辅助有功,恳请陛下赐与他一官半职以利黎民百姓。曲翊明白当今皇帝英名盛德,对于有才之士往往破格攫拔,就连他此番看似被贬昌州,却有藉由他的手了解此地弊病之意。哪知原本可能需花上二、三年工夫才可消除的弊端,在惊云高明的手腕下,却只花了半载有余就已解决了。如此佳才,想必皇上会重用的。若真如此,惊云凭其才智,此后仕途将会平步青云,成为万民注目的焦点,那姣好的容颜该是有更为优秀之人方能衬得上,而他不该自私地将惊云限制在自己身边……

因此,他必须拒绝惊云满怀的期盼。他想过,若是以朋友自居,即便将来有一天,有那么一个幸运的人成为惊云互偎互持的倚靠时,自己仍能够以一个朋友的身分,默默地待在他身边,看他过得幸一吨。曲翊坚信自己的决定是对的,不论是对惊云还是对他自己来说。隔天一大清早,曲翊正欲打开房门,怎知门竟然砰的一声发出巨响,被人狠狠的撞开。他望向门口,果不其然,会如此粗鲁开门……嗯,其实该说是端门的人——

除了那个脸蛋与作风永远配和不上的惊大少爷之外,是不会再有其他人了。一大清早,连公鸡都还没清醒,就大刺刺跑进宫大人家中,一脚端开县太爷的房门。谁会没事拿自个儿的命来玩啊!不过惊大少爷永远都是那个例外中的例外。

“醒了啊,我还以为你可能没吓死也去掉半条命呢!”

惊云没好气地瞅著曲翊颇不高兴、扁著嘴的样子,顺带扔给他一个篮布包袱,吩咐道:“既然你起来了,就快点换上衣服啦!没事光著身子走来晃去,想跟谁炫耀好身材?“

倏地,曲翊愣住了。惊云怎么两眼肿肿的,难道…… “云……你哭了?”

惊云死不承认地别过脸。“本少爷没事哭哭,关你什么事!有时间盘问我,还不如快点换衣服,不然我就扔下你,一个人去视察。”

不知该如何接话的曲翊,只得摇了摇头,打开包袱取出衣裳,当著惊云的面更衣。曲翊才刚换好衣服,就被惊云连拖带拉地带到马厩,牵了两匹骏马各自骑上,前往预定要视察的田地。一路上,见惊云将自己当作空气般视而不见,只是一个劲儿地驱马向前,曲翊几度想要开口,但不知该开口说些什么话,嘴巴张开了,却又懊恼地合上,弄得自己好不尴尬。正当曲栩烦恼之际,耳边突然传来一道嗤笑声:“青蛙!”

“啊?” 惊云仍旧自顾自的看著前方,“我说你像只青蛙一样,嘴巴一下子打开,一下子又合起来,你不嫌累?”

自知惊云说的是事实,于是曲翊很聪明地闭上嘴,省得又遭来更恶毒万倍的批评。 “谁教你上次说我像洋葱,这回换你吃瘪了吧?哈哈!”

曲翊狐疑地看著突然笑逐颜开的人儿,过了好一会儿后,他也跟著笑出声。 “哈哈,也对!”

路旁的昌州百姓只见原本威风凛凛骑在骏马上的县官,不知怎地突然身子一斜,险些就这么从马背上栽了下来:幸亏一旁的惊师爷眼明手快地扶了他一把,县官才免于从马上摔下来的窘境。而在惊云一张利嘴从头到尾不曾停歇下来喝口水的威势下,别说是吃过无数明亏与暗亏的曲翊,就连当地前来迎接的老百姓们、全都不约而同地在脑海里浮现出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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