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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年(42)+番外

一切来得都那么快。

电灯忽闪了几下,四壁就那么朝我们倾倒下来,我当时被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砸中,直接肇晕了过去,等到恢复点意识,是听到初晓倩在喊

我。当时我的身体被压到变形,浑身沉重,也不知哪里受伤,我迷述糊糊的苏醒,应了她一声。

听到我的声音,她很激动,她说太好了,你还活着。

她这个姑娘比我想象的坚强多了,她没有哭,

还能分出精力鼓励我,说不要怕,上面有个出风口,我们暂时还闷不死

我啼笑皆非,但是的确没什么力气了,不知道为什么,那时候我有强烈的预感我是出不去这里了,也是后来我才知道当时我的肝脏被穿透了,但凡救援人员再来晚一些,我便是性命不保

当时我想的只有晓倩。

我要把这个姑娘活着送出去,她这么年轻这么善良,不能白白死在这里

感谢我有把手机放进睡衣口袋里的习惯,通讯

讯号一联通,立刻有救援信息发过来,我打开GPS拨通了电话,请求最快救援。

做完这些之后我真的是没力气了,便对晓倩交

代了几句,大概是我的话里透露的信号大骇

人,初晓倩整个人都有些慌,开始拼命的叨逼叨。

她跟我说了初恋。她一边咳嗽一边辛苦的说,

估计尘土沙砾把她呛得够呛,她说哥哥,你知道,我和我初恋可戏剧了,跟演电视剧一样,我跟他高中在一起的,我俩成天吵吵闹闹的,有次我俩闹别扭,他跑去爬山,结果丫一

不小心摔死了。

这结局猝不及防,让我抬了抬头。

我翻出手机来,费力的在黑暗中定焦,开始给

远在美国的一个人转账,我动用了好几张卡,那些几乎是我可以网上转移的最大数额。

她继续说,似乎也触到了自己的愁肠,我一直有生殖冲动,就想要个孩子,说着叹了口气,

你说,我要是给他生个孩子多好啊。

她话音刚落,一通美国区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手机来电界面活跃的跳动着,上面联系人的名字写着两个字:阿慈。

那一刻,我几乎想哭。我生得无趣,死也无

妨,可是他给我打电话,我忽然觉得哪怕是死神向我举起了屠刀我都可以再喊一句停一停。

我克制的接通,肺部被挤压得让我每吐出的

一个字都显得艰难。我忘记了我对他说了什么,我本想我这样也算死而无憾了,可他偏偏最后

跟我说那以后保持联系。

我就是毒瘾发作的患者,白慈的这句话就是一管推进我静脉里的针剂。

我挂断了电话,初晓倩问我,那是谁?

我说是我前任,叫白慈。

她问我,你的阿慈,他帅吗?

我说他很帅,还很酷。

她说,那么我们聊聊喜欢的人吧,想一点没那

么痛的事情就好了。

我不太想说,我再喜欢白慈那也是过去式了,

我现在只有性伴侣,可那并不是什么喜欢的人

我说我胸口压得慌,说不了太多,最后就成了

她说我听。

大概是我老了,跟不上年轻人的脑回路,但我

总觉得她和阿慈可以聊得来,都是一肚子的奇

谈怪论,作起来都活像个祖宗,不是我等凡人

可以妄自揣度的。

她说她成年不久,家里过年的时候就有七大姑八大姨惦记着帮她相亲,说要找个男人照顺她。她们打量我活像打量一块上秤的猪五花

,还咸吃萝卜淡操心,怕我身体太差生不了孩子在婆家受欺负。现在的女孩听到这话应该都是叛逆的,被激的也要坚持不结婚不要孩子大笔赚钱找到人生意义,但她的叛逆完全不同,她想的就是:我一

定要生个孩子你们看看!

我就是吃不胖,我要是再胖十斤有个胸,就亲

自上阵去骗孕了,找个帅老外,将来就生个小

混血,我看好多国外好多高职女性这样,多

酷!

我想说你可省省吧,你英语都说不利索,还还想着钓老外。她却似乎能接到我的脑电波,自问自答的说,也是哦,这样太不道德了,不是仙

女应该做的事情。

当时她说,要是能出去,哥哥你能给我一颗精子吗?我看你条件也挺不错的,也省的我再找。

我当她在说孩子话,没有理她。

她却在那孜孜不倦,哥哥你看,我俩都共患难

了,一生能有几个人能那么倒霉跟你碰上同一场地震还压在同一块砖下。

我说,你知知道生孩子代表什么吗?你以后还要不要好好嫁人?

她想了想,缓缓道,我身体不好,我生命里追求的事情,和你们不一样。你知道吗?我爹妈

一直商量要二胎来着,这政策可算开放了,结果二老生不出来了,但是我可以啊,我现在生个孩子,他们还能替我养养,再过几年,估计他们照顾自己都费劲了

我说,你是有什么先天性疾病瞒着我吗?

她卡了一下,有些慌张的解释,我的确有,但

是已经控制住了,我爸爸不是有意瞒你的

......我无奈,艰难的一字一句道:我不是指这个,我没在怪你。

番外(一)初晓倩(下)

后来她拿着病例单来找我的时候,我正在靠在病床上工作,她期期艾艾的挪过来,告诉我她有家族遗传性硬化症。

我当时就愣住了。

在我有限的医学知识储备里,这种病几乎属于不治之症,少数患者几年之内就会死亡,我虽然知道她身体弱,但是却不知道已经弱到这个地步。

她似乎已经适应了这种诧异又痛惜的目光,稳稳当当的在我面前娓娓道来。

她说,“我第一次发病是在十岁,当时就是很正常在操场上跳皮筋,本来都好好的,忽然就摔在地上起不来了,我也是那个时候才知道我有这个病的,也是那时候才知道妈妈不是我亲生妈妈。”她说这些话的时候,面容上有淡淡的忧愁,那感觉就像是系不好鞋带的孩子陷入了某种困扰之中。

“我当时就想,既然我有这个病,那为什么爸爸妈妈还要把我带到这个世界上呢?斩断这个疾病的链条不好吗?为什么要一代一代的这么折磨下去呢?

“但是我爸爸当时就趴在我的病床旁,当我四岁孩子一样,给我讲了一个好不负责任的鸡汤故事,他说好几百年前英国也有一对很相爱的夫妻,那个妻子也有这样的病,但是夫妻俩还是勇敢的决定诞下后代。他们一共生下了三个女儿,虽然这三个女孩儿寿命都不长,但这三个女儿都成了很厉害的作家,她们的作品你也都看过的,他们的大女儿写了《简爱》,二女儿写了《呼啸山庄》,三女儿写了《艾格尼丝?格雷》,所以晓倩你看,每个生命都有来到这个世界的权利对不对,每个生命都可以很有意义,无论她们活多久……”

初晓倩说到这时,忽然哽咽。

她咬着嘴唇,用手轻轻盖住了眼睛,我不敢说话,等她吸了好一会儿气才把眼泪憋回去,然后继续道,“我爸爸妈妈的确没有征询我的意见就把我带到这个世上,但是如果我有选择权的话,有人提前问我愿不愿意的话,我一定会说我愿意啊,我愿意用二十几年的时间看看这个世界,我愿意来人间转上这么一圈,做想做的事,见想有趣的人,我也希望自己能像所有女孩那样有个孩子,在有限的时间里陪他长大,告诉他这个世界很不错,很值得到此一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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