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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年(31)+番外

车一路开到公安拘留所门口,林城已经到了,蔺怀安也出来了。

透过车窗看到他的刹那,白慈整个人就像活过来了一样,他情不自禁的贴过去,目不转睛的盯向那个人。

整整二十天的行拘,蔺怀安胡子拉碴的,沧桑了不少,远看着他的西装不挺括了,衬衫也有些脏污,但他就那么稳如泰山的站着,眼里没有颓唐神色,腰杆笔笔直直,面容堂堂正正。

白慈心口猛跳,明明想笑,却眼眶发热,像哭了一样。

这是他想了几百个日夜的人,他终于见到他了。那一刻白慈忘了蔺老爷子,忘了自己的身份,不等车停稳,就直接拉开了车门,迈了出去。

白慈一时冲动,下车的时候被狠狠的绊了一下,只是他没注意到这些。

他直起身,就站在原地看着蔺怀安。

他看得分明,蔺怀安见到他的瞬间,原本平平静静的神情勃然变了。

他就像是被瞬间惹怒的雄师,怒火冲冲的,朝着侵入者亮起獠牙利爪。

他无视了他的父亲,无视了林城,就这么狂怒着朝他走来。他眼底带着火,还带着血色,一把掐住他的胳膊根,朝他厉声喝问,“谁让你来的?你回来做什么?你不在美国好好当你的访问学者,你回来做什么?!”

白慈想象过他们的重逢。

他知道他们已非爱侣,哪怕尚有难断纠葛,但他们的感情已确确实实的结束了。

但他想,他总该是有应得的体面的。

毕竟,对方是蔺怀安啊,是个那么温柔的人,白慈以为,他再见他或许会有会不舒服,但还是能克制住的,还是会好好的给他一句好久不见。

他没想到遭遇的是排斥,是厌恶,是一句你回来做什么。

他被他的一句话杀得丢盔弃甲,刹那间只觉得无法呼吸。

白慈情绪起落得太厉害,一时间嘴唇都被骇白了,他牙齿不自觉地颤抖,话不成话,磕磕绊绊的说了一句我来帮忙,说完似乎觉得自己表述不清,又屏住呼吸,酸楚的添了一句,“你别生气,我不是来纠缠你的……我帮完忙就回去。”

白慈小心翼翼的,低声下气的这样说。他感觉冷,也感觉疼,他和蔺怀安对视,咬着牙,咬得腮帮子都麻了。

几息过后,蔺怀安终于放开了他。白慈松了口气。

也是这时候,他才看到有一个很瘦的小姑娘,她迎上前,抱了蔺怀安一下,手拉着他的衣角,好奇的看过来。

林城给他看过蔺怀安订婚的照片,他认出来了,那是蔺怀安的未婚妻,初晓倩。

他嘴角动了一下,他忽然觉得自己可笑:蔺怀安说的对,他来这做什么呢?这人已有妻有子,已快成家立业,已跟他再无干系。

不到一分钟,兔起鹘落,内里煎油。

蔺老爷子在车里目睹了全过程,看儿女辈们这厢终于舍得鸣金收兵,忍不住的点了点今日主题。他虽鬓生华发,面有皱纹,但论起气魄,无人敢逆其锋。

他朝着蔺怀安,言简意赅的说明来因,“白慈向柳鹤保荐的你,国际金融上正好人手不足,柳鹤也愿意试一试,你自己什么想法?”

白慈感觉到蔺怀安的目光转向了他,那目光灼热,刺得他心头像是刚刚遭过火焚的森林。他承受不住,轻轻的撇开眼。

不等蔺怀安说话,林城先不干了。

他瞪了白慈一眼,有理有据道,“蔺叔,现在‘郭嘉队’已经投进去那么多了,锦上着花也就罢了,可是现在是去接烂摊子!怀安身份敏感,这时候还淌什么浑水,出什么头?”

他说的句句在理,以稳妥计,蔺怀安的确不该插手。

是白慈胁有私心。

是他自私的希望,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里,蔺怀安可以做个战士,而不是默默无闻的在拘留所里等待审判。

蔺老爷子目光锐利的乜了林城一眼,林城被其气势所摄,瞬间哑火,但仍不甘心,偷眼去瞧初晓倩,给她打眼色想让他帮忙劝劝。

那女孩却像受惊了一样,攥住了蔺怀安的袖口,不安道,“金融的事我不懂的,让哥哥自己定吧,我听他的。”

她怯怯的喊,她喊他哥哥,白慈漠然的听着,感觉呼吸都可以把他放倒。

蔺老爷子岿然不动,问蔺怀安是孤注一掷,还是明哲保身?

同时也把态度摆得明明白白,“你要是跟我去,那现在上车,要是不跟我去,那现在就向后转齐步走——我不强求你,何去何从,你自己决定。”

蔺怀安没有犹豫,直截了当的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是白慈跟蔺怀安交接的金融市场情况。

他为他搬来一个笔电和一打数据,飞快的介绍这二十日的股市情况,整个过程,白慈一直在说,蔺怀安却没有一句话,冷漠的像是对白慈进行一场凌迟处刑。

会议室拥挤得厉害,文件积压得要把人都淹没,他们离得很近,近得白慈可以感受到他的体温,白慈的身体在痛苦的战栗,他觉得难受,他觉得自己可悲。

之后他跑去了卫生间。

他站在盥洗台前吞药,直接干嚼。

初晓倩步伐轻快的踱了进来,她看到他,满眼都是好奇。

她靠近,问他需不需要水?

白慈觉得这女孩真是漂亮,天生就一副未婚妻的脸庞。她看他的目光很特别,白慈猜她一定知道他是谁,但不同于一般妻子加强防御守卫爱情的敏感,她有点单纯的天真,她的眼神,是那种无知无觉的,对失败者的打量。

白慈没有说话,直接落荒而逃。

他已尽力,目的也已达到,他没有必要再留在这个金碧辉煌的大楼里了,他跟小组负责人告了假,说身体不舒服,就回去了。

晚上,陆桓朝提前回来了,他大概是去了央行一趟,见白慈不见才寻回来的。他在阳台找到白慈时,白慈背对着他盘腿坐在地上,身边散乱着几听空啤酒。

陆桓朝蓦地松了一口气,像是找到了离家出走的孩子。

“我看到你男朋友了。”

陆桓朝如是说,只是那执拗的孩子没有回头。

白慈回国时是以帮男朋友的名义向他求助的,他也没想到,俩人原来早已分手。白慈伪装的辛苦,陆桓朝不知还能怎样,只能体贴的为他维持最后的尊严,圆他自欺欺人的谎。

可他大概是被这称呼给刺伤了,开始撕心裂肺的咳,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陆桓朝走过来拍他的背,他心疼着,却又无可奈何,他说,“傻孩子,既然分开了,那你还回来做什么呢?”

那天晚上白慈说了很多话。大概是酒精的麻痹,让他有意外的诚恳,只是那么多话里里外外只有一个主题:蔺怀安。

他说他们的相识,说他们的家,说他们的金钱关系,说他们的恩爱缱绻,他说自己犯的错,说他的创业艰难,说他的包容多情,说他们的相扶相持,他甚至说起了蔺怀安的各个前任,生物学家,国际摄影师,演员,他说他们那么优秀,说自己自愧弗如,他又说起蔺怀安那菟丝子一样娇美的未婚妻,说他们并不亲昵,但举手投足自有默契,他说那女孩既不敏锐又无主见,既无工作又身体娇弱……他问陆桓朝为什么,为什么蔺怀安会选这个姑娘共度此生?为什么就是这样的姑娘,蔺怀安的朋友满意,蔺怀安的家里也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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