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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年(28)+番外

但他也不敢妄下决断,毕竟蔺怀安的会计师都不是吃素的,做平一项两项账目不是难事。

他刚落地帝都机场,林城的电话就急吼吼的打过来了。

白慈被那电话催的心如火炙,只觉大事不妙,果然接通电话,就听到林城说,此事已经有媒体报道,称十八家公司涉嫌操纵股市引发股灾。

这锅甩的就是要把蔺怀安钉在耻辱柱上了。

“小嫂子家里请了最好的律师团,这还没等上庭就有孙子把这事儿卖给了媒体……我估计是上头动用资金也救不了市场了,所以先拿老蔺这群人推出去,来安定民心,操,这一刀真他妈的又快又狠!”

那一年,股市天灾人祸同时到来。

A股一涨九跌,股民水火倒悬,多少年后回首都称“那一年股灾灭了中产”。

5月6号,总理出来救市,连救三天,越救越跌。市场信心崩溃,外围期铜暴跌。

5月9日,股市低开高走,中国央行双降,出台rmb贬值,成功拉动指数上攻,工商界发动舆论攻势,给投资者打气,但有人趁着股灾做空,大建老鼠仓,又割下一片人韭。

白慈10日中午落地首都机场,陆桓朝等在接机口接他。

当时白慈拖着行李正和林城打电话,走得大步流星,说得风风火火,他没有料想到老师真会来接他,撞上陆桓朝的视线,不知怎的忽然间站定。

他回来的匆忙,没有带皮筋儿,头发就那么散在肩头,他像个品学兼优的学生忽然做了弊,窘迫的低下头,伸手把头发往耳后拢了拢。

陆桓朝看了他一眼,伸手拉过他的行李,是什么都不说什么都包容的样子。

“带你先去我家睡一觉,你看你的黑眼圈,跟熊猫一样。”

上了车,陆桓朝不由分说的替白慈安排,白慈皱了眉,想说不用,但是陆桓朝却不许他拒绝,“我家里有安非他命,保证你能睡着,等你睡醒了,晚上我带你去干活。”

陆桓朝是那种气场很强的人,大抵是长期的国研院工作影响,他说起话来有种让人无法辩驳的说一不二。

白慈声音沉滞,问,“老师,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忽然回来吗?”

陆桓朝稳稳当当的挂档出库,目光沉静的看着路况,“有什么猜不到的,是为了你那小男朋友吧。”

他沉着的语气里带着谨慎的关心。

白慈想,如果真的有英国老派的绅士,那他应该就是自己老师这个样子了。

白慈只能讷讷,“他现在被行政拘留了,我担心最后结果会对他不利。”

陆桓朝敏锐的听出弦外之音,开玩笑般道,“怎么?这么不信任我国公检法?”

白慈抿着嘴,翻出手机给他看热搜,他说不出什么神情,只一把嗓子清泠泠的,“现在媒体介入审判,大造舆论,污名化我男朋友,我难道不该怀疑背后有人授意吗?”

没有根据,全部臆测。

这本来是很孩子气的话,但陆桓朝却听笑了,“本来这些想着等你睡醒再谈的。”

他沉吟了一下,很谨慎的开口,“现在媒体人的确做事很没规矩,尤其网络发达了,什么事都没了个缓冲,舆论管控一下还有人骂网信办‘防民之口’——但经济犯罪定刑定罪是自成体系自有规章的,违法必究,无罪必释,你不能因为舆论来质疑整个司法系统不是吗?……

他表情淡然而潇洒,问,“再说,你真的相信蔺家那孩子无辜吗?”

传言太多了。

恶意做空,内幕交易的传言不止,在很多人眼里,这些事完全介于完全可信和无法验证之间。

没有人敢信他,所以人们都指向他,抨击他,说他中饱私囊,说他嘴脸丑恶。

“你知道你那篇论文里我最喜欢哪一句吗?”

陆桓朝指Roth推荐的那一篇,“‘经济学如果不能帮助穷人消除贫困,那就是经济学的耻辱’——蔺家那孩子的确是个金融天才,但你知道吗,没有原则的聪慧是很可怕的事情,10年的那次国际炒家打压国内金融,这么多年我也听到了许多路边社消息,无论哪个版本他的名字都一直若隐若现……

“当时他也就二十四五岁吧,几个月时间连同国外收割了国内累计一年的财富,他作为一个金融投资者,没有和政府站在一起抵御外敌,反倒是助纣为虐,他不是个战士,他是个叛徒。”

陆桓朝声音并不激烈,却一下一下的重击在白慈的心上。

他知道陆桓朝只是就事论事,但是他比自己受到了指责还难受,他与蔺怀安一体同悲,他不敢反驳。他只觉得羞耻。

“说实话,我对蔺怀安这个人的人品人格存疑。但最终结果没出来,我暂持保留意见。”陆桓朝似感慨又似规劝 “但如果他真是违规做了什么——小慈,那他这样的人,并不值得你为他这样付出。”

第21章

陆桓朝的车载香水很好闻,是清澈的无花果的味道,又温和又诚恳,像他说的那句话,“小慈,像他这样的人,并不值得你为他这样付出。”

那语气,为他不平,又为他叫屈。

白慈抬头看窗外,觉得这天气真糟糕。

很不相干的,他忽然问了一句,“老师,您去过东莞吗?”

东莞曾经被人日重点点名,国研团队调研的时候陆桓朝正好去过,但是他想知道白慈想说什么,于是不答只问怎么了。

白慈神色淡淡,问,“您觉得那是个什么地方?妓女满街走,配货嫖赌一条龙,高铁进站就能自动接收黄色短信的性交易之都?——我知道您不会这么想,但是很多人都这么想。”

他幽幽的叹气,目光望着窗外,又好似穿过了窗外,“前年国媒发过两篇东莞色情服务的社论,之后其他媒体就蜂拥而上,对个案开始渲染,放大,诱导,暗示,加上群众想象丰富的添油加醋,这个城市的色情标签就一直没有被撕下过,传闻报道反复恶炒,最后是以讹传讹,甚嚣尘上……

“很多人听到东莞的名字除了淫邪的一笑,还知道什么呢?他们不知道那里是创业之都,是国际性制造业基地,不了解那里的产业聚集和产业配套能力……就是因为长期的性交易传闻,一个城市被践踏,被妖魔化,然后遭遇“空城论”、“台资撤离潮”、“扫黄炒作”等一堆不实负面传闻,去那务工的女性不敢对家里说工作城市,绝大多数的无辜居民也只能接受外界的野蛮误解和伤害……”

白慈本来不是这样多话的人,可说着说着自己却先动了气,他像是在说广东的一个城市,但更像是在说蔺怀安。这些话他在心里憋得久了,可能是觉得眼前的师长值得托付可以倾诉,忽然间就决定把这些话说给他听,要将他拉入自己的战壕。

他眼底的哀伤被黏湿,蓄在眼眶里似有重量,他一字一句的说,“传言多了就是众口铄金,局中人都会被蒙住眼睛,深以为然——我联系过慈安的市场经理,那人身在其中都没有实际证据,却偏偏要怀疑一下蔺怀安——因为所有人都这样说,所以他也就那么信了,所以就干脆捕风捉影,完全否定了一个人的努力和天赋,全部推给阴谋论——我知道谈阴谋论可以满足阴暗快感,可是这些碎碎低语是有外部效应的,它们也是刀,它们也会伤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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