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棹歌(22)

若殷暗暗叹口气,自己留在此处多一日,便多一分危险,万一追兵搜查到这里,不但是老两口,恐怕还要连累整个村子的人,她身上所背负的罪名真的太大,叛贼死罪,大过了天。

“季大婶,或许有一天,小若还会回来这里。”

“那时候,那孩子也这么说,可是……”季大婶忍不住抹眼泪。

“小若,你等的人万一来了呢。”季老伯问道。

“那就拜托两位和他说,小若先去北方了,有缘的话,自会再见。”若殷扬鞭策马,将小小的其华村抛在身后。

晚上,若殷睡不着的时候,悄悄爬起身,想着到后院去看一看疾风,经过老两口住的窗下,两人正在说话,年纪大一点的人,自然耳背,平日里说话的声音也自然大一些,不用故意偷听,都清晰得很。

“你今天到前面镇子上去,回来以后怎么不说话。”

“我看到那里贴着皇帝张贴的榜文。”

“又说什么?”

“抓一个人,听说是洞庭湖那边造反的反贼,大军已经被岳将军歼灭,不过反贼之女却成了漏网之鱼,悬赏一千两银子。”

“哎呦呦,一个小丫头,能这么值钱?”

“反贼之女,姓杨,名若殷,旁边还有她的画像,真是个好看的小姑娘。”

“老头子,你到底想说什么!”季大婶隐约猜到什么。

“恐怕,恐怕小若就是那个榜文上的姑娘。”季老伯叹一口气。

“老头子,你这辈子见过一千两银子吗?”

“我连十两的银子也没见过整的。”

“是呵,我们两个还不是活得好好的,到这么大把的年纪。”

季老伯嘿嘿两声:“我就知道老婆子不会贪图那钱。”

“睡觉,睡觉,没准,晚上做梦就能做到一千两银子。”

烛火被吹熄,若殷还待在窗下,一直待到天色发白。

如果其华村是驿站,那她不过是过客。

马蹄塔塔,渐渐远行。

第二卷

27:汤阴

汤阴。

过州界。

快马驰骋。

若殷拉一下马缰,疾风放缓速度,一路行来,彼此俱有了默契,只需要小小的动作,疾风都晓得她的意思,若殷仰面看微暗的天色,拍一拍疾风的背脊:“我们找个地方住下,这些天赶得太累,辛苦你了。”

疾风长嘶表示认同,若殷亲热地俯身抱住马颈,吟吟笑道:“我就知道疾风对我最好了。”

“哎,你同它说话,一匹马能听懂人话吗?”清朗少年的声音,充满疑惑。

若殷警惕地在马背转身去看,双脚踏在马镫中,上半身已经轻巧地回过去。

对方赞道:“好身法。”

白衣劲装的少年,双手插腰神气地看着她,一双眼澄澈俏皮,眼尾的位置微微上翘,嘴唇略厚,笑容格外清新明快。

若殷一时恍惚,喃喃道:“游蓬。”

“啊?你说什么。”他夸张地举起手放置在耳边,“怎么像蚊子嗡嗡叫,不能说大声点吗。”

那不是游蓬,不过是个和自己差不多年龄的少年,用目光测一测,连身量还未长足,面孔留存着未退的稚气,若殷低下头笑着揉一揉眼,真是失心疯了,仅仅是穿了寻常的月白色,连这样差别大的两个人都能看错,敢情是赶路赶急了,被风沙迷住了眼。

那少年同样在打量着她:“你是从外地来的?”

若殷点一点头,调转马首。

“哎,我话还没有说完呢。”少年轻灵跃身,跳到她前面。

若殷迷茫地眨眨眼问:“你还想说什么,我不认识你。”

少年被她噎得够呛,不甘示弱地反问道:“万一你是金国的奸细呢,我要盘查你。”

若殷索性也不急着离开了,翻身下马,向着他走几步,靠近了再问他:“你觉得我长得像金国人吗?”

少年看着她,风尘仆仆的样子,也不晓得接连着赶了几天的路,都看不清楚长相了,唯一可见她黑白分明的眼,碧波潋滟,双瞳剪水,心下纳闷,她的眼睛怎么会长成这个样子,不过,真的是很好看,老老实实地回答:“看着倒是不像。”

若殷再靠近一分,倒吓得他往后退了一步:“既然不像,如何又要盘查于我,第一你不是官差,第二你压根就是个小小子。”食指在面颊上刮两下,再不说下去。

少年一张脸涨得通红:“你怎可与我如此说话,你知道小爷是谁。”

“不——知——道——”若殷紧紧马缰,“疾风,我们走。”还故意声音不大地留下半句,“当街搭讪,我管你是谁。”

疾风迈开大步,四平八稳地跟在她身后。

子弦老早说过,杨若殷便是颜谂先生宠溺出来的小魔星,平日里在寨子中谁敢与她斗嘴,后来出了更厉害的游蓬,再后来,若殷变得越来越不爱说话,时常整天里与李妈妈的对话再不超过三句,旧日的长处随便拿出来对付这么个小子,还是绰绰有余的。

“疾风,这家客栈看着还干净,住此地便好。”若殷在大门前才站停,迎面一人过来将她撞得踉跄,碎步踩稳才勉强没有跌倒。

“姑娘,那人是个偷贼。”有好心人大声在一边提醒。

若殷连忙去摸自己的腰畔,还好,大概是藏在外衣里,并未被摸走,身边另个大婶即时叫嚷道:“哎呀,我的银子,我买药的银子没有了,这个杀千刀的,那是救命的钱啊。”

“我去追。”

“我去帮你找回来。”

两人异口同声应道。

若殷侧脸去看那人,那人露齿一笑:“姑娘,一起?”

“我有马,脚程快。”

“好,姑娘先行,我随后赶到,那偷贼往东南方向而去。”

若殷得了信,跃上马去:“疾风,又要劳烦你了。”

才跑得不久,远远见到那人的背影,正是方才在客栈门前故意相撞之人,若殷柳眉一横,呵斥道:“快将偷得的银子还来。”

那人见不过是一少女追来,也不急着逃跑,回身抽手,若殷见得一银光烁烁之物迎面扑来,折腰后翻才险险躲开,怒道:“好贼子,我不过要你交出偷得的银两,你居然行凶伤人。”

却见那银光在半空一转,疾往若殷右手手腕上卷去,她手中正抓着缰绳,躲避不急,银光一卷而过,在手腕上已经留下道血痕。

她正待弯身去拔藏在靴中的匕首,后援已到,犹如一只青色的大鸟从她身边轻轻掠过:“姑娘,莫要出手,我来教训这贼子。”

若殷听他口气淡定,显是是十足把握,好整以待地坐在马上作壁上观。

两人近身斗成一团,那偷贼的兵器用不上来,青衣人渐渐占得上风,若殷趴在疾风耳边道:“以前先生说我是井底蛙,我还不服气,可不是山外有人,天外有天,此两人的武功看着都在我之上,特别是那青衣人的招式大开大合,很是气派,看着倒有点似能在千军万马中施展的能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