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得太匆忙，无暇再关心这些小事情，以后有的是时间打理。”
“是，以后有的是时间。”萧婶一脸满足状地看着他。
这才是亲人多年离散，相聚时的正常对话。
萧南山走到萧静的轮椅后头，看着萧静低垂下头露出的一截脖颈，有些感叹的继续说道：“有劳孩子他娘这些年辛苦操持家里，照顾静儿，或许我该再早些回来的，再早一些，你们便能少吃些苦。”
米微眼见着萧婶听在耳中，抽抽搭搭又像是要哭起来，赶紧拍拍手，分散她的注意力：“萧婶，萧大叔回来，你们一家团聚，那是再好不过的事情，虽说这次要搬家，有点心不甘情不愿的，但是萧大叔不是说了要带你们去好地方住，那就不必再纠结老房子的事儿了，放宽心，今儿个做些好饭好菜，只当是给萧大叔接风洗尘了。”
都不知道当年人去了哪里，也不知道如今人又从哪里回来，接风洗尘四个字说得有些违心，不过萧南山听了倒是一副乐在其中的表情：“这小丫头果然能说会道，讨人喜欢，难怪孩子他娘和静儿都赞不绝口。”
“对，对，丫头说的是正理儿，我就去买菜，你们都坐着，静儿和你爹聊聊天，等我回来丫头帮手，我们多做些好菜。”萧婶挎了竹篮，喜滋滋地离开，一张嘴就没合拢过。
小院子里留下三个人，面面相觑，一下子失去了话题。
面对着一个陌生的大叔，米微只能一口一口将杯中的茶水喝个底朝天。
“这些年，你去了哪里。”萧静冷不丁地问了。
萧南山的神情微微一滞，不过很快反应过来：“什么你啊，我啊的，静儿应该喊我爹才是。”
答非所问。
“嗯。”萧静轻轻应了一声，重复了方才的话，“那么爹爹能告诉我，这些年去了哪里，半点音讯都没有，娘亲只说你亡故了，那时候我也小，没有半点印象了。”
90 省一事是一事
萧南山缓缓地蹲下身，用萧静坐着的视觉来看，他的身材未免高大一些，难怪萧静一直只能低着头，他将双手放在萧静膝盖处：“静儿，是不是在心里头埋怨我。”
“没有。”萧静一贯地口是心非，眼睛是看着米微这边，米微假装那株梅花的景色优美，只当没有在听他们对话，人家父子两个人谈心呢，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和萧婶一块儿去买菜。
“你的腿要是早点医治的话，应该还能勉强站起来，不过没关系了，以后我会照顾你们娘俩，再给你打个出色的大夫将腿疾看一下……”
“爹。”萧静及时打断了萧南山的话，“我的腿已经没有关系，都习惯了。”他的眉宇间显出一片温和的神色来，“爹回来，娘亲很欢喜，我都没有见过她这样欢喜过，都像是一下子年轻了好几岁，我的腿脚不方便，娘亲将我带大很辛苦的。”
“我明白。”萧南山露出同他一样的神情，“以后，我会让她一直这样欢喜的。”
米微偷偷看了两人一眼，这一刻，两个人的头靠得有些近，五官轮廓果然有七八分的相似，如果萧南山将胡子都刮掉，应该会更加像的。
正当她以为两父子还要说些什么温情的话时，萧南山猛地站起来，问道：“外面是什么声音，这样吵闹。”
哪里有什么声音，米微都怀疑萧大叔听到的究竟是什么。
不过，答案来得很快。
米微也听到了他说的吵闹声，很多人在同时说话那样，莫非是那些驱赶居民的曹府家丁又来了这里，她以为萧大叔会说要出去看看，见他一脸警惕的样子，院子里又他是个大男人。
未料到，萧南山指了指她道：“要不，你去看一下，是什么人在外面。”
米微站起身来，心里想想也谅解了，萧婶寡居多年，老街坊都是晓得的，平白无故多出个男人来要是被看见，必定要多费口舌来解释，萧大叔一定是怕麻烦，反正都要搬走，省一事是一事。
她走过去，将院门打开一些，那群人还没有走到这边，看不太清楚，米微索性将院门打开半扇，身子探出去多些，九思街怎么会有官兵来，正挨家挨户地边打探边走动，她回过脸儿来，低声道：“是官兵，在四五个。”
院子里，就剩下萧静一个人坐在轮椅上，空荡荡的。
萧南山不见了。
米微想象得出自己一副嘴巴闭不起来的尴尬样子，萧静完全晓得她在想些什么，用手比了比后院，示意消失的人在那边。
萧大叔的动作还真不是一般地迅速。
米微没有来得及将院门合起，那几个官兵已经快走到眼前，高声地对着她喊道：“先别关门，我们是例行检查。”
例行？这又是哪门子的例行，米微在这里住了几个月，连半个官兵影子都未曾见过，难道例行是半年一次大搜查。
米微很明白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的道理，布衣百姓在官兵面前还是有一说一的好，他们吩咐什么，按照着做，早早将人打发了事。
官兵见她是个姑娘家，笑嘻嘻地上下打量：“你是住在这里的吗。”
“不是，我来走亲戚的。”米微镇定地回答。
“走亲戚，这家姓什么，还有什么人在。”
“这家姓萧，住着母子两个人。”
“你堵着门做什么，让开点，我们要进去看看。”
“小微，你先进来说话，让他们进来就好。”萧静的声音从背后传出来。
米微默默地侧身，让他们进来，一边在袖子里荷包中摸索，找到两三块散碎的银子，抓住走在最后的那一个官兵衣袖，那人奇怪地扭头看看她的那只手，然后非常了然地从她手中将银子接过去，在手里稍微掂一掂，露出点笑容，走到队伍前面，趴在那个貌似小队长的耳边悄悄地说了两句话。
“哦，原来这里有个知道分寸的。”小队长很显然已经收到了她的行贿，阻止另几个再继续进房的举动，“既然姑娘懂道理，那我们就在这里问问姑娘好了。”
“我才是这里的屋主。”萧静很不喜欢几个官兵看米微的眼神。
“我们就是例行过来问几句话，问完就走，不费事的，也不能准备茶水点心。”小队长懒懒地打了一哈欠，“你们配合些就好。”
“是，是，官爷请说，我们知道的一定知无不言。”米微将手收在背后，对着萧静连连摆了几下，示意他不要开口，自己会来应付的。
“你是来看亲戚的。”
“是。”
“最近有没有陌生人来过。”
“这里住的都是老街坊，官爷想必也晓得，几十年住在一起，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没有陌生人的。”
不知道那个在后院不出来的萧大叔算不算是陌生人。
“要是看到有可疑的闲杂人等，记得及时到官府来汇报，听见没有。”小队长说话时，眼睛不知看着哪里，这一番话大概已经和许多人说过，像是背书一般，干巴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