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掌柜，大概已经快成为万花街的一个传奇了。
“是。”干脆利落。
那人点点头：“掌柜的，我们主子片刻即到，我先过来清场，我们主子喜欢清净，不想看到其他客人在这里。”
“喜欢清净啊。”米微像是在想着什么。
“的却，这是今天的定钱，等主子走前，我们再另外结账，势必不会让掌柜损失的。”银子压死人，两锭拍在桌子上头，米微眼角一晃，出手可真大方，定钱就给二十两，比三天的总营业额还要高，“如果掌柜觉得这些不够的话……”店面这样小，一个月又能赚多少，银子当然不是问题，问题是，主子来之前，他必须要完成任务。
身在京城，遇到阔主儿，当真一点都不稀奇的。
米微仰起脸儿来， 轻轻一笑道：“这些银子不够。”
或许是她说的太直接，那人怔住，咳嗽一声再问道：“那请掌柜的说个数。”
虽然说的话不太中听，人也长得凶神恶煞的，但是米微知道，应该是大户人家的下人，措辞中每句带一个请字，看在这一个字的份上，她就不漫天要价了，张开右手，正反面一晃：“这些够了。”
“好说。”
“不要银票。”米微还是比较相信现银。
那人对着后头招招手，立时有人取出袋子，他接在手里掂一掂道：“一百两银子，掌柜的要不要秤一下。”
“不用。”一百两银子，眼睛眨都不眨一下的人，不会作假，米微将银子收下，交给站在她身后的青枫。
“姐姐。”青枫语气里带着担忧。
“没事的。”米微拍拍他的手，“你去帮我收好。”
那人抱手侧过身，他很想看看这位掌柜会怎么赶客，米微走到店堂中间，拍两下手，双手合十抵在下巴处：“各位客人请听我说两句。”
柜台处，坐着喝粥的，吃完还没有来得及走的。
店堂里少说也有二十来位，一下子安静下来。
“各位客人请听我说，今儿个我们铺子让这位爷统统包下了，所以我们就不做其他生意了。”在众人哗然前，米微浅浅而笑，继续道，“诸位客人中有些是我们的老顾客，有些事第一次来，情况特殊，请诸位谅解，所以今儿个大家吃的都由我来付账，而且稍后我会让伙计打包一份没有在店内出售过的粥品，每人人手一份，算是我们粥店的一点小小心意。”
一通话说的婉转有礼，米微也没有再耽搁转身往灶房去，店里这会儿一共有二十四个客人，便是说她要用最快的速度做出二十四份外卖，她对着那位出手大方的爷勾勾手指头：“这位，请过来帮忙。”
那人指着自己胸前：“我？”
“是，必须的。”米微边走边问，“这位客人看着也像是会干些细致活的吧。”
“那是当然。”
他面前出现的是两个大木桶和堆得像小山一般的碗碟，米微的嗓音轻轻柔柔的：“那请劳烦帮忙将这些碗都洗干净了。”
“你，好大的胆子，居然让我洗碗。”那人震惊过后，一脸火山即将爆发的迹象。
米微还是慢条斯理地在继续说：“我的店里只有两个伙计，我现在要去做外卖，他们要安抚店中原来的客人，如果你想你主子来之前，都安排地妥妥当当的，那么你最好将这些碗都用最快的速度洗干净，当——”她飘一眼外面还有那几位，“让你们同来的帮忙的也可以，我不会介意。”
53：不得已
不但有洗碗的，还有拖地抹桌子的，米微将粥分出去后，弯身对那位还在奋力洗碗的言道：“等一会儿，是不是要用你们带来的碗筷啊？”
那人的手一滑，碗掉在地上，碎成四块。
“没关系的，一百两银子里面够这只碗的数。”米微笑眯眯的，全然不在理会那人从背后放出的飕飕眼刀，要是真的出手，她的背脊大概已经扎了许多的小窟窿。
“掌柜的，等一下。”那人将手摸一摸站起来，“我们主子说过，尽量不要打扰店内原本的生意。”
“但是——”
“但是，我们做下人的也有不得已，这已经是我所想出最不打扰的方法了。”
“所以——”
“所以，主子来了以后，我们不会刻意用自带的碗碟，主子也是听闻这个店里有趣才想着来看看的，只请掌柜用全新的碗碟即可。”那人咬着牙说完这几句，又很负责地蹲下身，继续他的清洗工作。
还真别说，看着五大三粗的男人，碗碟还是洗得很干净的。
米微觉得既然将话摊开来说了，反而心里也不用憋着气，她挥一挥手到：“好了，只洗到这里，外头你们不用布置一下？”
“主子说了都要按照原样的，他不喜欢我们过于插手。”
怎么一下子又变成老实人了，米微跺跺脚到：“你家的主子又没有来过店里，他又如何知晓店里原来又是什么样子的。”
那人一副茅塞顿开的欢喜模样，对着她连连拱手道：“多谢掌柜提点，多谢掌柜提点。”留下两个人清洗，他带着另两个人转去前面店堂了。
“姐姐，姐姐。”青萍对着她招手，说话的声音不敢大，细声细气的。
米微走过去问道：“客人都送走了吗。”
“嗯，只有一个客人不太开心，据说是从远远地地方来的，哥哥自作主张给他另外打包了一份其他吃的。”
“灶房还有其他吃的？”
“姐姐前些天腌渍的小萝卜，哥哥偷尝过，说可以吃了。”青萍扭扭手指头，“我也偷偷尝过一个，又甜又脆，哥哥给那位客人包了一碗，那个客人一直虎着脸，哥哥将碗捧得高高的说是，让客人先尝一尝，不好吃的话再生意不迟。”
那些水灵灵的小萝卜，颜色鲜艳好看，那位客人低下头看一眼，半信半疑地拿起一颗，咬了一小口：“这个，在你们店里没有卖的啊。”
“这个事我们掌柜做给自己吃的，一直留着。”青萍一直在留意着对方神情的变化。
“一碗都给我？”碗不是很大，也能放下二三十个小萝卜。
“是的，掌柜说对不住客人了，客人也明白万花街虽然是市井小街，好歹却是京城，天子脚下，今天来的那位，我们可得罪不起。”
那位客人一听来劲了，忍不住多嘴问：“难道那位客人是……”
青枫赶紧连连点头：“客人真是聪明，我还没有说，都已经猜出来了，想想我们掌柜的也不容易，两头应付，心里头犯难呢。”
那位客人将赠品和小萝卜一起收下来，赞同地应和：“掌柜的，还是个美人儿，不容易，不容易。”
最后一个总算半送半哄的走了，青枫差一点翻白眼，我们掌柜的是不是美人儿，不用您操这份心，他故弄玄虚地卖了两个关子，其实正经的一点都没说，那位客人心里究竟想的是哪个，他也不知道。
反正，他的任务是完成了，转过身来，见米微正站在他身后，青萍随在其后，一脸咪咪地笑，两个人的足音都不大，他根本没有留意到身后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