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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屋里的童年(12)

作者: 琴瑟琵琶琶 阅读记录

那一瞬间,铁蛋儿的泪水也一股股淌下。回想几年前刚搬家时,自己是多么不想走出姥姥家,还和小君藏起来,被妈妈带走时又拼命挣扎,不愿离去。而今天,自己却比爸妈先走出大门。

铁蛋儿隔着泪水,再一次望一望小君家院子,越来越模糊。脸上分不清是泪水还是狼油。

永别了,我的伙伴。

爸爸推着自行车出来,妈妈抱着妹妹斜坐在后座,铁蛋儿跳上车大梁。

“回去吧,外边冷。”爸爸朝出来送行的一群人摆手。

“慢点骑,路滑……什么时候再来呀,外孙子?”姥姥喊着。

铁蛋儿挤出一句:“再见姥姥。”在他回头时,看到人群中那个熟悉的身影眼巴巴地看着自己。

路上的积雪很厚,被过往的卡车、牛车、马车轧得光溜溜的。转眼到家了,家里几天无人住更是寒气逼人,墙上挂着厚厚的霜。铁蛋儿突然感到如此无聊。

“哥,你脸都烧坏了,我把这个送给你,希望你脸快好起来。”妹妹抱着一个罐头瓶,里面装着晶莹剔透的玻璃球,这可是妹妹的宝贝,平日铁蛋儿想碰都不让。

农村的正月是异常热闹,踩高跷、舞龙灯,人们沉浸在新年的喜庆中。妈妈不能干重活了,每晚带着兄妹看热闹去。铁蛋儿玩得很开心,逐渐忘却了那件事,但铁蛋儿不会知道这是与妈妈过的最后一个春节了。

转眼,春暖花开,万物生发,也包括铁蛋儿烧伤的脸和头发,然而,妈妈的病却重了,不得不再回姥姥家休养。姥姥可以全职照顾妈妈。这次铁蛋儿独自骑一辆自行车,可以骑大梁上蹬脚踏板了,只是屁股还坐不着车座。姥姥见到外孙关切地问:

“我的大孙子又变好看了!让姥姥看看留下疤没?”姥姥搬着铁蛋儿的脸翻来覆去地看。铁蛋儿嘿嘿地笑。大人们说话,铁蛋儿不感兴趣,独自到院子里玩。

初春,阳光柔和地照在院子里。玉米囤子,黄土地,金黄稻草垛都变成金的了!铁蛋儿习惯性地翻过院墙找小君玩。突然想起过年时那记耳光,他停住了脚步。

兄弟二人似乎心有灵犀,小君从家里出来,隔墙望见铁蛋儿,呆在那不说话,四目相对,仅几秒钟,便从对方身上移开。自顾自玩着。铁蛋儿和泥捏泥人,小君则拿出所有的玩具,摆在院子里。他们很想像从前那样一起玩,但不知道什么力量不让他们在一起。

小君收拾玩具,把那辆最喜欢的大卡车放在墙头上,看了看铁蛋儿,转身回屋。铁蛋儿看着玩具车,明白小君是故意给他玩的,心里矛盾极了。最终还是没接受,继续玩泥人。

吃过晚饭,爸爸带着铁蛋儿回家。

“儿子,没去三舅家告别呀?”

“不去!”铁蛋儿推车便走。

“这孩子,这性格像谁呢?……我小时候也不这样呀?”

小君站在墙里望着,用渴望的眼神挽留铁蛋儿。铁蛋儿头也没回,骑车走了。

“慢点儿。”姥姥担心地喊着。

就这样,铁蛋儿与小君这对玩伴,两年没有说过一句话。直到小君与铁蛋儿都上了同一所中学,他们才“破镜重圆”。那次,朴洋告诉铁蛋儿,小君被高年级同学欺负,铁蛋儿急了,和朴洋把那个学生打了。小君与铁蛋儿从此和好如初,甚至比以前更亲密无间。

正文

19 跳大神

[更新时间] 2012-07-19 09:19:25 [字数] 1473

19跳大神

1993年的冬天好像比往年都冷。妈妈的状态每况愈下,那张美丽的脸庞变得浮肿、暗黄。曾经领着铁蛋儿上学的手,那双柔软的手,如今青筋裸露。正常的饮食已难以下咽,只能吃没有营养的高粱米饭。全家笼罩在阴郁的气氛中。

今天,亲戚们都在姥姥家,研究给妈妈治病的问题。

“现在家里的钱基本花光了,还欠了不少,能找的大夫都找了。”爸爸无可奈何地说。

“汤药喝了两年了,也没见好啊。”二舅接着说。

“我现在啥也不想,也不治了,得这病那天就被判死刑了。”妈妈表情平静。

“只要有一线希望也要治呀。”爸爸说。

屋子里静了下来,没人说话了。这时,老姨父打破了沉默。

“我说一个方法不知道大伙同意不?”

“你就说吧。”

“看大仙儿!靠山村有一个大仙儿,专给人驱病,俺家邻居张庆丰病得半死不活的,都让他看好了,咱不妨试一试。”

人在绝望时,明知不靠谱的事也会成为希望。

“你说那仙儿是不是赵长脖子?”姥爷问:“我听说过那人,据说他是修炼狐仙的,得道了,很神,明儿咱也去试试吧。”

铁蛋儿坐在姥姥身边听得出神,也要和大人们一起去,必须瞻仰一下能治好妈妈病的大仙。

次日一早,姥姥、爸妈,老姨父一行人赶着牛车去往靠山村。不过一个小时的路便到了靠山乡,几经打听,才找到赵大仙家。大仙家果然与众不同,木质房屋四面围着棉被阻寒。推开吱呀作响的房门,便闻到香火的味道,缭绕的香火把棚顶熏得黑糊糊的,还真有点仙境的意思。

众人进到里屋,脏兮兮的土炕上已经围坐了四五个人。一个枯瘦的男人念念有词,对着一个老太太手舞足蹈。一番折腾后,那一家人对这个男的感恩戴德地走出屋子。

这个男人就应该是赵大仙了。见又有人来,他热情接待铁蛋儿一家,请众人上炕坐。

“怎么了?遇什么灾了?”他伸长了脖子问,怪不得叫赵长脖子。

“尿毒症。两年多了,我们来您这试试。”老姨父有礼貌地同他握手。

“怎么能叫试试呢?早来早好了。”赵大仙儿捋着两撇小胡子。

“要真能治好呀,我全家可要好好谢谢你。”姥姥叹着气。

“生病前几年惹着什么了?”

“也没有呀!我们都是本分的农民,能做啥伤天害理的事呀?”姥姥说。

赵大仙犹豫了一会,喉结在长脖子上动了动说:“杀生没?”

“呀,还真是,我杀了几年的鸡。”爸爸拍拍脑门。

“看看,我说有就有嘛!我得先去敬神才能给你驱魔。”

所谓的神就是外屋供的一张画像。狐狸头,人身,香案上贡品摆得满满当当。只见大仙跪在像前闭眼、合掌,嘴里嘀咕着听不懂的话。突然,全身抖动,转瞬倒地不起,浑身抽搐。铁蛋儿吓坏了,忙躲到门后,探出头观察着。

紧接着大仙跳起来,众人都没看清他到底是怎么跳起来的。

“啊——师傅,小神请您归位……”大仙说着莫名其妙的话,然后用手掌拍打着妈妈的后背。拍了十几下,换成抓东西的动作,似乎要把什么东西从妈妈身上摘掉。忙活了半天,大仙打了个寒战,睁开眼。

“好了,我把魔请走了,这魔还真顽固,伤了我至少一百年功力。”大仙煞有介事地讲着。家人面面相觑,半信半疑,但还是千恩万谢。他们相信,心诚则灵,这是唯一的希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