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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花辞(142)+番外

临近三更时,帐门忽然被风吹起一角,枯坐灯下的延陵毫无预兆的栽倒在案上。

九辰本是闭目躺着,听到动静,手中寒光一闪,帐内唯一的一盏油灯被灭掉。

离恨天悄无声息的飘入帐中,携起昏迷的延陵,黑暗中,回首,深深的看了眼身后的黑衣少年。

这是疗伤的最后一夜,也是最关键的一夜,万不能出任何差错。

九辰会意,闪身出帐,先击晕了蛰伏在外的两名影子,才敢往兵器库方向去追离恨天。

帐内,本已「酣然入睡」的巫子玉缓缓坐起身体,他慧黠莫测的眼睛,扫过身旁空空如也的两个床铺和那盏被熄灭的油灯,慢慢浮起一丝深笑。

三更将尽时,新兵营两名新兵突然失踪的消息传到了鹰击将军的大帐里。

事出突然,鹰击将军立刻派人四处搜查,天色蒙蒙亮时,一队士兵,终于在一处山谷里发现了九辰和延陵的踪迹。

中军帐内,两个少年跪在地上,对于昨夜的去向,皆是闭口不言,鹰击将军大怒,正要以军法处置。帐外,忽然传来一个温润声音:“他们是跟我出去的。”

一袭白衣翩然而入,却是子彦。

鹰击略一皱眉:“公子这是何意?”

子彦轻施一礼,从容道:“昨夜,我奉列将军之命,去对面山上的仓谷营同管事交割粮草事宜。谁知,竟在营中迷了路,幸好遇到这两位小兄弟,我才恳求他们带我去仓谷营的。不曾想,山路遥远,竟害的他们触犯营规。若要责罚,在下愿替他们承担。”

鹰击召来副将一问,找到九辰和延陵的那处山谷,果然是往仓谷营的必经之路。

他若有所思的望着对面的白衣公子,一时间,竟有些分辨不出,子彦话中,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

但此时,是真是假,也并不重要了。

面具下,鹰击缓缓勾起唇角,道:“既如此,本将就不重罚了。各去梼杌营领二十鞭子,再到校场集合训练。”

“是!”

东方初白时,子彦回到王使帐中。

帐内的金衣男子,正握着一根竹条,负手沉思。

见子彦回来,他转身,神色略带凝重的道:“王上密旨,今年生辰,要在军中组织匠人以良兵神器祭炉神。王驾,已从沧冥启程。”

子彦神色一变,下意识,紧紧攥住了袖中玉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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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缓兵之计

巫王一路轻装简从,午时将尽,就抵达了威虎军驻地。

列英得到消息,早早就率众将于山谷外相迎。不曾想,巫王只简单询问了几句军务,连午膳都没用,就直接命车驾转往新兵营。

战马萧萧,鼓角铮鸣,一面面黑龙旗于长空中猎猎飞舞。

校场上,金戈相交,杀声震天,五百余名新兵分作十组,正一手持剑、一手持盾,井然有序的进行实战操练。

巫王策马巡视一圈,扬鞭指着校场方向,朗声笑道:“这才是我巫国男儿该有的气象。鹰击,你果然没让孤失望。”

陪驾的铜面将军微微侧首,双目间漾起笑意,慨然叹道:“想当年,王上练兵时,威虎军就像沙漠里的野狼一样,骁勇百万、纵横九州,破竹之势,谁敢与之争锋?那等气象,属下一生难忘,怎敢企及?”

巫王听了此话,脑海中不由浮起那些经久弥鲜的往事,一时间,竟有些怅惘道:“若论骁勇善战,谁又能与你相比。当年,镜湖之战,若不是为了救孤,你好好一张脸,也不会金疮遍布、以致毁容。”

隔着那张铜面,隔着无痕岁月,巫王仿佛又看到了当年和他并肩为战的那个熟悉身影。一种血脉相连的力量,蓦地在他身体里剧烈涌动起来,搅得他喉头滚烫、心痛如绞。

许久,巫王有些恍惚的道:“参商,终究是孤对不住你。”

亲友隔绝,不能相见,故名“参商”。

鹰击将军握着缰绳的手,几不可见的颤了颤,只一瞬,他便轻笑一声,摸着铜面上的假鼻子道:“这些陈年旧事,属下早记不得了,王上雷霆之威,怎么反而优柔寡断起来?”

“你呀!”

巫王无奈的摇头,叹道:“孤说过多少次了,在孤面前,不要自称「属下」。”

“是,末将遵命。”

鹰击又是一声轻笑,恭敬应下,便策马陪着巫王继续前行。

巡视完校场,巫王指着点将台下、黑压压不见边际的新兵阵列,问:“这里面,资质好的匠人,能挑出多少?”

鹰击略动了动手指,侃侃道:“上上等一人,上等十人,中等五十人,皆身怀绝技、有造弩经验。”

“上上等?”巫王若有所思,挑眉问:“这是何人?”

鹰击微微一笑:“就是雪岭延家的那个孩子。”

“孤听说,云棠和那架旧弩,都毁在了他手里。这可是一根难啃的骨头。”

巫王眸光渐渐沉了下去,徐徐道。

鹰击没有否认,话语之间,也沾上了些许愁意:“雪岭延氏,既然是九州公主亲自选中的造弩人选,必有其过人之处。只要神弓能重现世间,就算咬碎牙,末将也得把这根骨头嚼烂了,咽进肚子里。”

“看来,孤也是时候尝尝这根骨头了。”

午后,操练尚未结束,延陵便被鹰击将军亲自从校场带走了。因为有好事者称鹰击将军去的方向正是王帐所在,众新兵联想起他们兄弟近期所作所为,或唏嘘,或感叹,都觉得延陵这次是绝无活路可言了。

“听说,王上对武烈将军的宠信,仅次于鹰击将军。这次武烈将军遇害,王上大发雷霆,不仅派暗血阁协助调查,还亲临军中处置凶手,此刻,只怕,恨不得生剥活剐了他们兄弟呢!哎――”

也不知是谁小声嘀咕了一句,众人唏嘘之余,竟也生了几分兔死狐悲之感,不由替延氏兄弟默哀

起来。

唯独巫子玉,尚沉浸在王驾到来的喜悦与兴奋中,一到休息时间,就凑到九辰身边不停的问:“你说,王上会召见咱们吗?”“万一王上召见,我们该穿粗粝的衣甲还是轻软的便服?”“在军中,我们算臣子还是算士兵呢?”……

九辰不耐烦的皱起眉毛,唇线轻抿:“王兄想去便去,何必扯上他人。”

说罢,他便抱剑沉默起来,低垂的羽睫,在眼底投射出长长一片阴影。

王帐内,巫王正握着一截袖子,一遍又一遍的耐心擦拭着手中的青龙宝剑。他左右两侧,分别站着身披斗篷的子彦和一身金衣的王使。

龙首四卫分列下首,血狐指间银针闪烁,皆刺入延陵肩头,令这少年周身麻木、无法动弹。其余三卫,则手执血刃,看守着王帐中央的囚笼――囚笼里,锁的正是延山。

此刻,所有人俱屏息凝神,紧紧盯着延山坦露的背部。连受制于人的延陵,都用力的转着眼珠子,努力的看向囚笼里昏迷不醒的延山。

终于,巫王放下袖子,持剑,转身,一步步走向了木制的囚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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