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落花辞(118)+番外

“幼时,臣妾外出玩耍,不慎发病,幸被一游方僧人所救。那僧人说,臣妾天生福薄,命犯火厄,须日日进露水于观音佛像前,方可保住寿数。归家后,臣妾依言而行,果然没再犯过病。可是,入宫以来,臣妾便荒废了此事,再无去佛前进过一滴露水,这一遭犯病,只怕,是观音大士降罪来了。”说罢,她便攥紧纱帐,剧烈的咳了起来。

巫王踢开两名宫人,猛地掀帐,心疼不已的湘妃揽在怀里,满目愧疚:“都是孤考虑不周,害你如此。孤立刻命人去采集露水,供于观音像前。”

湘妃却摇首,玉容之上,透着看透生死的通达:“且不论,此事,须臣妾亲为,他人断不可代劳。那观音像,须是金身才行,铸成至少要半月。宫里尚俭,最忌浪费金银,哪里有现成的金身观音呢?”

说到此处,她惨然一笑:“臣妾福薄,只怕,这一世无缘相伴王上了。”

“不许胡说。”巫王更紧的揽住怀中女子,叹道:“孤知你素来刚烈,可世间事,不试试,怎能轻言放弃。这宫里虽没有现成的金身观音,可不代表别的地方没有。”

湘妃眸间终于绽出一缕光彩:“何处?”

“南山寺。先王曾铸观音金身于大雄宝殿。”

巫王若有所思,缓缓道。

湘妃惊得咳了起来,道:“听说,南山寺乃国寺,专镇四方妖邪鬼魅。臣妾出身卑贱,以蒲柳之躯侍君,已被垢为祸水,岂有资格入国寺祭拜?”

揽着她的宽厚手掌立刻紧了一紧,湘妃仰起头,只见那向来俊朗沉稳、喜怒不形于色的君王竟轻勾起唇角,刀锋剑刻的眉峰晕着一团柔和,道:“上天垂怜,让孤得遇佳人,便是娥皇女英,又如何与之相比?别说区区南山寺,就是云宫天阙,孤也陪你去闯。”

“谢王上。”

湘妃紧捂着心口,黛眉颦起,偎入巫王怀中,颊上泛起一抹淡柔模糊的笑。

酒尽,已近子时,寒月悬于中天,流彻而下,照得整个兰台如积水般空明。

子彦轻整雪衣,眉如浅墨,静立在日晷之旁,目视沉沉夜空,似有所触。

南山寺夜半钟声遥遥传来,沉重悠远,回荡在天地之间,打断了他翻飞的思绪。

子彦轻闭双目,扣了扣袖中玉箫,一道黑影立刻从暗处现身,伏地听命。

“世子有伤,你暗中跟随保护,不得有任何差池。”

“是,阁主。”

离开兰台,子彦一路缓行,绕至芷芜苑后门时,才突然停步,垂眉淡淡道:“阁下既不肯离去,何不现身一见?”

一道青影,轻如飞羽般落下,袖中剑气凛然。

数名影子,立刻将他团团围住,正待动手,子彦却素袖一挥,浅声吩咐:“都退下。”

他声音清润温缓,却自有不容违逆的力量,影子们皆恭敬领命,一瞬消失。

离恨天微有动容,隔着昏黄宫灯,细细打量起子彦眉目。

子彦不惊不动,任他看遍,才礼貌一笑,问:“阁下一路相随,却并无恶意,不知,是哪一路客人,有何赐教?”

离恨天恍若未闻,自顾叹道:“你不似你的母亲,更似巫启。”

“是么?”

子彦抬目,隔墙望着芷芜苑内那一缕明亮,许久,道:“听阁下口音,并不似楚人。”

离恨天傲然负袖,略有不屑:“我只是你母亲的故人,与楚人何关?”

子彦轻笑,眸底纯净温善:“青衣落拓,一剑惊虹。若在下所料不差,阁下便是剑挑九州的西楚第一剑客――离恨天。离侠既为楚王卖命,怎能说与楚人无关?”

他性情虽不似阿语慧黠洒脱,但周身散发的纯善无争之息,却是随了阿语。

思及此处,离恨天目中划过一丝痛色,略有痴怔道:“十七年已过,我仍陷身泥淖,只是,想完成你母亲的遗愿,替她守护这九州太平。”

“遗愿?”子彦面上顿起波澜,却极力克制,道:“但有人告诉我,她还活着。”

“定是你的外祖,楚王西陵衍罢!”离恨天露出讥诮之色,冷冷道:“他们费尽心机想带你归楚、复活神树,自然不惜拿你母亲做诱饵。”

“记住,这世上,能带你去见你母亲的,唯我一人。”

子彦一震。

“神女树一旦复活,以楚王虎狼之心,九州必将动荡,天下必将大乱。巫启既传你苍龙七十二式,又将暗血阁交你掌管,日后,必是打算让你承他志向,剑指九州,以血斩路,称霸天下。更何况――”

离恨天忽然叹了声,道:“巫启对阿语,用情至深,巫国未来王位人选,非你莫属。可为君为父,他都不该拿一个孩子为另一个孩子挡箭铺路。巫国这位小世子,争强好胜、又不肯服输,怎甘心把囊中之物轻易让人?待真相揭破,你们兄弟之间,必有一战,无论谁输谁赢,巫国朝堂,皆会血流成河。”

子彦容色霎时雪白,对面的青衣男子紧紧逼视着他,毫不避讳的问:“你,可愿随我离开巫国,离开巫王宫,彻底远离这些争斗与杀戮?”

见子彦沉默不语,似有动摇,离恨天怅然道:“阿语宁愿以死明志,也不愿看到楚王凭借神女树,勾结巫国,为了所谓的争霸天下,肆意屠戮无辜生灵。你是她的孩子,身体里流着她的血,你可愿,代她守护神女树,不让狼子野心之人觊觎?”

子彦依旧没有回答,只是轻问:“她还活着么?”月光倾泻在他雪白俊颜上,徒留一片冰冷。

离恨天眼神有些迷离,一张惯于讥讽与冷笑的冰脸上,竟浮□□点温柔笑意:“她已经睡了整整十六年,无息无脉,容颜静好,无人能唤醒她。死生于她,已毫无意义。”

芷芜苑内,乍然亮起一盏明灯,伴随着,轻而急得脚步声。

离恨天神色一动,意绪复杂的追着那移动的灯火看了片刻,而后青袖一扬,留下一句:“若想好了,可去城南燕来客栈寻我。”便点足消匿。

云妃披衣出来,余光虽只来得及扫见一角青衣,仍旧惊得退了一步,浑身颤抖得问:“那是何人?”

子彦将一切情绪皆敛入眸底,轻声回道:“是一名江湖人士,企图入宫盗窃,儿臣见他并无恶意,就让暗卫放他离去了。”

见云妃依旧急切的盯着离恨天消失的方向,素指紧攥着胸口衣物,似在极力压制某种情绪,子彦惑然问:“母后怎么了?”

云妃这才回过神,犹有怔忪:“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一个故人。”

说罢,她握紧子彦双手,满是担忧:“你这么晚回来,连个招呼都不打,母妃都急坏了。现在,一定又饿又冷吧,我让珊瑚备了热水点心,赶紧进去。”

子彦心波微起悸动,冲静眸间,透出温暖笑意:“多谢母妃。”

次日,东方初白,九辰便到南市口去等子彦。

清晨第一缕阳光洒下时,子彦果然不负约定,带足了银两、按时出现在路口。

上一篇:我靠测字发家致富 下一篇:神魔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