摊贩盯着手心的碎银发了一会儿呆，为难地摇头干巴巴道：“这位爷，我不过是个卖包子的，这银子可找不开。”
叶令仪摆摆手：“不必找了，收下就好。”
她顿了一下，认真看着小贩道：“不过这包子我就全带走了，没问题吧？”
摊贩喜上眉梢，连连点头：“那有什么问题，都带走，带走！”
许久未见的施寄青没说什么，伸手将笼屉接过来，稳稳托在手心。那笼屉堆起来足有半人高，纵然是施寄青身量高挑，也被遮挡得严严实实。
他微微侧过头，仔仔细细打量了叶令仪半晌，确认她没有受伤，才道：“多吃点。”
叶令仪一愣，缓缓眨了眨眼，一本正经点头：“我都多久没吃过东西了，大概有……”她说着掰着手指头算了算，“一年了。”
一旁的摊贩并非故意偷听，只是这两位客人之间的对话实在太令人啼笑皆非，闻言不由得噗嗤笑出声。又怕得罪这位大手笔的顾客对方反悔，赶紧干咳了两声。
其实叶令仪并未说谎，她的确快一年没怎么吃东西了，除了吴朝朝与她分食的那半颗妖兽蛋以外。
若不是要停留在此处等施寄青寻来，一个人总在想宗门现在如何，实在无法安心待在客栈里，叶令仪也不会想出来买两屉包子。
这几日她一直与段何求维持联系，因此其实对宗门内的情况一清二楚，知道暂且无须担心，只是仍放心不下。
叶令仪用莫无衣当年教她的联络术法，用灵蝶传信，告知了莫师兄纪子析的死，和他一直想弄清楚的胞弟死去的真相。
她也托段何求将自己离开的原因告诉了师父和吴朝朝，只是并没有告诉他们自己要去哪里，身在何处。
这十日里叶令仪侥幸没有遇到任何危险，但这种平静不知道能维持多久。
不欲在陵川城中暴露修士身份，两人寻了处巷尾将笼屉收入储物戒中，再次调整气息，重新融入人流。
十日前，叶令仪在清虚界内念了施寄青的名字，触发他留下的禁制，告知了他汇合的地点。
叶令仪始终没有忘记，她在幻境中见到的人分明是就是“施寄青”，只是现在看来，他似乎没有相同的记忆。
“苍云前辈正在等你。”施寄青带着叶令仪穿行，“他便是我在大陆尽头寻到的四位大乘期修士之一。”
“有些事你需要知道，跟我们接下来要做的事有很大的关系。”
叶令仪知道施寄青在说的事很重要，她认真“嗯”了一声，忍不住看着施寄青出神。
感觉到叶令仪不同寻常的视线，施寄青站定回过头来，静静看着叶令仪：“发生了什么事吗？”
他站在那里，即使气息不同，面容也被遮挡，却能闻到熟悉的淡淡酒香。
秘境中“施寄青”消失的那一幕历历在目，叶令仪定定地望向眼前的人眼底，只觉脑海一瞬隐隐作痛。
叶令仪下意识摇头，错开了视线。
“……没什么。”
作者有话说：
来啦
第69章 破解之法
“不知道师兄是否有印象, 与我同一年进入宗门的弟子中，有一个叫做余鸿之。”叶令仪想要转移话题，脑海中一闪而过某个片段, “我从秘境中出来时，发现他直接回到了黄金城。”
知道叶令仪言下之意在担心什么，施寄青微微摇头道：“他拜入宗门的目的的确不纯，却与鬼蜮无关。”
“黄金城的余鸿之, 落雪岛的花簌雪。”施寄青一边与叶令仪穿行，一边平静道, “这二人都是为千年前道祖参悟后飞升的画作而来，想伺机盗取。只是宗门中并没有那幅画，因此他们自然百般寻求也一无所获, 不必担心。”
听到这里，叶令仪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下意识皱眉奇怪地问了一句：“师兄，我记得你曾说过, 浮生阁中珍藏的画作浩如烟海，若想找到某一幅特定的画，如同大海捞针。”
她迟疑地顿了一下, 发觉自己从未怀疑过这一点。“既然如此，又怎么能如此肯定的说，清虚已然遗失了这幅画呢？”
施寄青脚步放缓了一瞬, 很快回过头来, 低头看着叶令仪。
叶令仪不懂他为什么沉默。
人流涌动，两人安静对视站在闹市中, 视线相交数息后, 默契地继续往前走。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 不知过了多久，叶令仪终于听到施寄青的回答。
“因为根本就没有这幅画。”
施寄青轻缓的声音消散在风中，叶令仪却听得清清楚楚。
她因为惊愕而脚步一乱，匆匆跟上对方后，不由得一把抓住了施寄青的胳膊。
叶令仪怔怔看着他：“什么……？”
“千年前道祖飞升的那幅画，根本就不存在。”施寄青坦然看着她，“从来就没有人真正见过那幅画，这件事是清虚保守了千年的秘密。”
他轻描淡写地说出石破天惊的真相：“传闻中千年前那位飞升的道祖，其实并未飞升成功。他没能撑过第九重雷劫，早已身死道消。”
从来就没有以画悟道飞升的道祖，那位传闻中的道祖也并非最后一位飞升的修道者。
之所以留下这样的传闻，自有原因。
叶令仪一时难以消化这一荒唐的事实，她确认了一句：“你早就知道了吗？”
施寄青摇头，接下来说出的话更让叶令仪心头疑云重重：“不，我是在寻到四位大乘期之一苍云前辈后，才知晓的。”
他沉静道：“今日带你去见苍云前辈，便与此事有关。”
这出乎了叶令仪意料之外，她并不知晓施寄青去天尽头寻找隐匿于世的大乘境修士是为了什么，本以为与鬼蜮有关，如今看来却不尽其然。
她点头，没有再多说，压下混乱的思绪跟在施寄青身后，不断朝城外走去。
两人停在临郊一处不起眼的客栈外。
一路径直上了第二层楼，施寄青带着叶令仪走到最东侧的那间客房跟前，并未敲门，直接推门而入。
传说中现今仅存的四位大乘期，据说已经数不清活了多少岁月，因此叶令仪下意识以为会见到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却忘记了修士可以随个人意愿维持外貌。
正握着茶杯饮茶之人，不仅未有迟暮之相，看起来还很是年轻俊朗。
只是眼瞳多少有些浑浊，明明是在饮茶，却仿佛饮了彻夜经年的陈酿，清醒中透着一丝朦胧醉意。
叶令仪察觉不到对方的境界，神识甫一接触便被阻挡在外，心知这便是那名大乘期修士苍云。
施寄青：“苍云前辈，这就是我的师妹叶令仪。”
苍云不甚在意礼数是否周到，见叶令仪深深一躬，摆摆手轻轻一托，叶令仪便不由自主直起身。他慢慢地抿了一口茶，平和道：“坐。”
这大陆上没有人比大乘期修士更强。有苍云在，自然不必担心会有人突然闯入，或有人偷听。
叶令仪从方才施寄青的话中，隐隐觉出接下来即将听到的一切，将会真正触及到有关世界根本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