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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总跟着我(63)

他哥闫贺在他出生后身体确实逐渐变好了。

闫贺安一天天长大,他有时候觉得,偏心这件事比直接掐死他还让他难受。

那种偏心是真的无孔不入渗透进他生活的每一秒。

阿姨端菜过来放桌上,他妈会随手把盘子的位置换一下。

闫贺安有一次忍不住明知故问,妈你为什么非得换一下?

慕青萍一贯严肃,淡淡道你不知道你哥爱吃这个吗。你要喜欢吃哪道菜也可以换到你跟前。

闫贺安觉着这位搞科研的、以严谨著称的慕老师,太缺乏观察力。

她端到闫贺跟前的那道菜他也爱吃。

慕青萍女士这么聪明的人居然注意不到,说明她只是不关心。

他爸闫文理还不如慕青萍,好歹慕青萍不会拿他哥来贬低他,只是忽视而已。

闫文理,看名字,他爸似乎是个有文化又讲道理的人。

事实是他挺爱面子的。

孩子也是他面子的一部分。

大儿子听话懂事,凡事不用费心,按部就班照他的要求长大,闫文理很满意。

他白手起家,控制欲强。在他看来,闫贺安行事出格,顶撞父母,小时候爱玩儿四处疯跑,不成器。

至于闫贺安为什么越来越出格,为什么会最初挺听话的到后来会顶撞他,这个转变闫文理是不在意的。闫贺安到底为什么变了,闫文理是绝不会从自身教育方式和态度上找问题的。

那肯定都是闫贺安自己的问题。

做生意的多少有点迷信,奉关公,看风水。

他妈本来是绝对的唯物主义者,为了闫贺才信了那么一回,除了坚信不疑“闫贺安”能让“闫贺”转运以外,其余的依然是什么都不信的。

闫文理信。

大儿子出生前,他创业不顺,几经失败,他这么坚持的人都快放弃了。

而大儿子怀上后,他生意有了明显起色,几乎一飞冲天。

闫文理高兴得要命,认为这孩子是来报恩的,起名“贺”。

既恭喜事业飞升,又庆贺第一个孩子出生。

大儿子对他来说是不同的。无关其他任何因素,纯粹是,事业顺了看什么都顺。

大儿子在爱里出生,一切都最用心。

慕青萍怀闫贺安的时候身体不太好,大儿子也生病,闫文理焦头烂额,他起名的时候,那个“安”是给妻子和大儿子的。

从一开始,两个孩子就不一样。

闫文理和慕青萍对最小的女儿闫思宁也很关心,唯独就是不喜欢闫贺安。

闫文理有两个兄弟,他是最争气的那个。

爷爷奶奶常念叨着夸:三个孩子里,闫文理是最省心的。

‘看看你们大哥……’

‘多学学你们大哥……’

闫文理很骄傲,他本人就是大儿子,在父母拉踩式的夸赞和比较中长大。

于是他习惯了这种模式,他教育孩子时,也这么做。

闫文理最常皱着眉头对闫贺安说的话就是:’学学你哥,看你哥多听话,多争气……’

他本人从拉踩式夸赞中获得优越感,他不认为这会伤害到别人,因为他一直是既得利益者。

他意识不到这样是不对的。

所以闫文理一直不喜欢闫贺安,认为他没有能拿得出手的地方,丢他的脸。

直到去年过年。

全家聚餐,爷爷奶奶又开始了。

二伯喝醉了终于爆发,近五十岁的人,声泪俱下地控诉爷爷奶奶太伤人,心里只有大儿子。

夸他不必非贬低另外两个孩子吧?

‘因为大哥,’二伯用力拍着自己的肩膀,’我和三弟一直活在他的阴影里,这辈子都像个陪衬,就是因为你们每天每天都在说这些,我们有多自卑你们知道吗?’

二伯喝醉了脸通红,用力抹了一把眼泪,语气平静的一字一句道:’有时候我真的很恨你们。’

闫贺安当时去看闫文理的表情,他愣住了。

挺幽默的。

他这么聪明的人。

快活了半个世纪了,他竟然是真的一丁点都从未觉得有什么不对。

没想过二伯三伯心里积压了这么多年的伤害。

闫贺安想,他会不会明白,他正在以同样的方式打压自己的孩子。

闫文理大概是懂了。

接下来的一小段时间,闫贺安能感觉到,他在试着生硬的“补偿”。

表现方式为,给钱,然后生硬的“夸”上两句。

特别幽默,闫贺安想。

夸他两句对闫文理来说可真难,他看上去能把自己给憋死。

仿佛夸闫贺安一句,是在违背他自己的良心。

他一边夸会一边满脸写着强烈的抗拒:闫贺安真的值得夸吗?我为什么要夸他?

闫贺安看笑了。

夸他的时候闫文理心里其实还是不认同。

他的思维方式已经根深蒂固了,改不过来了。

而事实是,闫贺安也不再需要他的补偿了。

他已经就这么长大了。

再后来出了项邵阳那孙子那档事儿,让闫文理丢了大面子,他爸总算是名正言顺的找着了个理由不待见他。

闫贺安看透了也习惯了,压根懒得跟他解释太多,反正他也不信。

从小到大都这样,闫文理刚愎自用惯了,当他心里已经认定了某种情况的时候,说再多对他来说都是狡辩。

他突然觉得没意思。

想解释,又觉得没劲。

闫贺安这辈子都在解释,这辈子都在希望他爸他妈能正眼看他一眼。

现实一次次告诉他强扭的瓜不甜。

于是他很无所谓地主动跟爸妈说,他想转学到临城。

临城是随口提的,因为离首都足够远。

慕青萍挽留他,闫贺安既意外又不意外。

相比他爸闫文理压根不掩饰的区别对待,他妈慕青萍还是偶尔会关心一下的。

但这种关心就像软刀子,冷不丁来一下。

她真心认为自己一视同仁,实际上有偏心不自知。

最明显的,大概就是闫贺安有一次听见慕青萍跟同事聊天。

聊他哥闫贺的缺点,聊着聊着就变成优点了。

聊闫贺安的优点,聊着聊着就变成缺点了。

果然,他真来到临城后,慕青萍也就刚搬过来前几天给他打过两次电话,不欢而散后再也没联系过了。

直到今天回复了四个字’中秋快乐’。

也不知道有什么好快乐的。

“你知道我生日是哪天吗?”闫贺安笑着指指自己,转过头看着安浔。

“四月一日。”

就跟老天在跟他开玩笑一样。

生日在愚人节。

不管寓意是不是有点儿别扭,但是至少很好记吧?

“我爸妈每年都会忘了我生日是哪天。”

“我哥生日是五月十八,哈。”闫贺安讽刺地眯起眼,“这可不是太符合我爸的心意了吗,十八,是要发,发大财。”

“所以我有时候觉得我爸妈太爱我哥了,有时候又怀疑他们是不是只是爱财神。”闫贺安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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