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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总跟着我(34)

闫贺安冷笑:“你就是这么做的,比用说的还可恶。”

安浔坚持重复:“……我真没事。”

闫贺安盯着他,脸色慢慢冷淡下去。

他抹了把脸,似笑非笑地看着安浔:“你是不是觉得我特闲特好心啊?你以为我这么爱管别人的闲事儿?”

“我他妈这辈子头一次主动关心别人,不是为了老是热脸贴冷屁股的。你觉得被拒绝好意的滋味儿挺好受?”

安浔的指尖无意识地嵌进手心。

他当然不是这么想的。

只是他的烦恼是他个人的烦恼,跟闫贺安无关。

没必要将无关的人卷进他的烦恼里,那对闫贺安来说不公平。

安爸出事以来,安浔一直都是这样做的。

拒绝所有的帮助,不把任何一个对他释放善意的人拖进泥潭。

不需要成为任何人的负担,他靠自己就可以。

安浔看着闫贺安,突然有些疲惫。

他感觉被各种各样的压力,压得喘不过气。

安浔推开了任清华伸过来的手,因为他知道任清华只是一个每天烦恼怎么多考几分的高中生,家里也只是普通经济水平,日常生活无忧,但也没有非常富裕,帮不了他。

他也推开了林方加伸过来的手,因为他看出林方加话痨爱交朋友是付出型讨好型人格,他的善意和热情来源于他的敏感,所以安浔不能心安理得地选择利用他。

而现在闫贺安向他伸出了手。

安浔习惯性地拒绝。

可是闫贺安的反应让他意识到,好像他不断地拒绝比接受更伤人。

他看着闫贺安出神。

安浔脑海中乱糟糟的,又无比清晰。

他感觉自己好像分裂成了两个部分,一部分在感官上茫然无措,一部分冷静地分析接下来他要如何渡过难关。

烧烤店的工作丢了,安浔短期内很难找到合适的工作。

还款日近在眼前,先前投的简历没有立刻回复,多半就没有太大希望了。

作为全日制上学的高中生,安浔哪怕到处投简历,但是大部分的工作、哪怕是兼职,也都更倾向于全职工作的员工。

任何雇主都希望职员时间上能够灵活一些,安浔一周五天都全天在学校上课,只有晚上有限的时间能上班,没有什么工作愿意选他去做。

烧烤店的晚班,周末的外送,再加上抽空加的家教补课,除了这三样,安浔其实没有多少选择的余地。

当然,不是没有人建议他去做模特一类的兼职,或是签个mcn做网红,来钱快还轻松,他外形上也适合。

安浔闭了闭眼,努力调整逐渐急促的呼吸,慢慢冷静下来。

……模特或网红是做不了的。

还款日迫在眉睫。

安浔指尖不断用力,手心传来的痛感就像隔着层薄膜,并不清晰。

他确实有可能再及时找到一份工作,刚好赶上按时还款。

但也有更大的可能来不及。

而一旦超出还款期限,银行的贷款拖欠会影响文静雅的还款信誉,之后再借会更困难。更重要的是,那些迫不得已在不太正规的平台借来的网贷,会从还款日那天起,不断打电话骚扰文静雅,甚至会打电话到她的办公室,跑到文静雅单位去大闹一场。

文静雅这辈子都要强,自尊心就是她的一切。

一旦让借贷的人跑到她的单位去,文静雅就没办法再在单位待下去了。

安浔无意识地用力咬着嘴唇。后知后觉感受到铁锈味在嘴里化开的同时,他顺着眼前落下来的阴影愣愣抬头。

闫贺安站起身来,低头皱眉看着他。

他的目光在安浔的伤口上略过,一言不发地转身上楼。

翻东西的声音传来。

闫贺安拎着个透明袋子下来,拉开拉链拿出碘酒棉棒,递给安浔。

他偏过头忍着烦躁开口。

“自己抹吧。”

“……爱说不说。随便你吧,我以后都不管你的事儿了。”

安浔低头看看闫贺安塞给他的棉棒。

褐色的碘酒棉棒静静躺在他的手心。

明明焦虑得快要发疯,在当下的这个瞬间,安浔有点儿不合时宜的,竟然有些想笑。

他觉得肯定是疯了。

多少有点儿不太正常。

安浔静静地看着手心里的棉棒发了会儿愣,没有拆开,也没有表达对闫贺安这种“再不抹药就好了”的小伤口过分重视的无言。

他慢慢卷起指尖,将那根棉棒攥在手里。

就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安浔犹豫了好久,终于鼓起勇气。

他抬起头,认真地一错不错看着闫贺安。

半晌,他听见自己说:“闫贺安。你还需要家教吗?”

“……”

闫贺安有点儿错愕,没立刻回答。

安浔冷静地等待闫贺安做出决定。

昨天听闫贺安说了,安浔心里清楚,知道闫贺安其实连大学都不打算上。

之前找他当家教,也多半不是真想学习,而是想给他帮帮忙。

安浔本来是不想给别人添这种麻烦的,但他实在没办法了。到期还不上款,放贷的人就会给他妈不停打电话,甚至打电话到他外婆家,到他妈的单位去四处声张。

哪怕明知道家教是闫贺安想帮他找的借口,哪怕拒绝后又回头去问有些伤自尊,安浔也还是开口问了。

他没欠过任何人的人情,也没给任何人添过麻烦。

闫贺安是唯一一个朝他伸出手来,他试着想要回握住的。

或许因为是闫贺安不希望被拒绝。

又或者是,接受闫贺安的帮助并不会给他的生活带去任何负担。

闫贺安似乎是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费劲思考了好半天,才确认他想表达的是什么意思。

安浔低头喝豚骨汤,后知后觉地注意到了面条上躺着的六片叉烧,还有两颗溏心蛋。

“……今晚就开始上课,ok吧?”

安浔听见闫贺安这样说。

他抬头看着闫贺安,握着勺子的手微微用力,因紧张而猛烈跳动的心脏逐渐平和,放松下来。

安浔点点头。

闫贺安恢复了一直以来大咧咧的样子,往椅背上一靠,摸着下巴询问:“你一般在哪儿给人上课?到学生家里去?”

安浔点头。

闫贺安继续确认:“那你之前打电话谈的那个学生,还教吗?”

安浔不知道闫贺安问这个干嘛,他如实回答:“还没上过课,不过订的是这个周六开始上课。”

“取消了呗。”闫贺安胳膊搁在桌面上,上半身前倾晃悠过来,“取消了只给我上课呗。”

在安浔犹豫之前,闫贺安又大大方方地补充了一句:“这样你也没那么累。”

安浔一顿。

他沉默片刻,视线往一侧飘了飘:“……虽然我知道你是好意。”

“但是根据学生家长告诉我的成绩来看,”安浔认真表示,“还是教你比较累。”

闫贺安:“……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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