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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总跟着我(28)

他依言在闫贺安旁边坐下来,不快不慢地开口:“先写标题,检讨书。”

过了会儿,后厨的师傅给安浔盛了一碗吃的给他拿过来,让他俩边吃边写。

“谢谢师傅。”

安浔饿得久了,胃早就没感觉了,吃得很慢。

他拍了张照,发给他妈文静雅看,不影响嘴上不带感情地低声念:“对此我深刻反省,以后不会在教室打游戏。我不该浪费宝贵的时间,会抓紧高中最后的两年,努力学习,尽可能考一个好大学,不辜负老师对我的期望……”

闫贺安笔尖停了停,转头看着安浔:“我不打算上大学,这句就算了。”

安浔正给他妈发消息,指尖一顿,偏过头:“什么?”

“我志不在念书。”闫贺安托着下巴,握着笔的手轻松地转了两圈,耸耸肩笑了笑,“我在学校里没找到努力的意义,不想考完本科考硕博,念个没完。”

“高中三年我想念完,是为了穿校服。”闫贺安指了指椅背上搭着的校服外套,笑得一脸灿烂真挚,“我喜欢校服。”

安浔静静看着他,没说话。

半晌,他收回视线继续打字发消息,语气无所谓道:“你就这么写,装一装,张尧后两年都不会再追着你跑。”

闫贺安不情愿:“骗人不好,我不爱骗人。”

“适当的善意的谎言,对所有人都好。”安浔发完消息锁屏,抬头看着闫贺安,“你如果跟张尧诚实地说你不想念大学,信不信未来的七百多天,张尧会每天找你做思想工作?”

闫贺安:“……”

草。他想象了一下,以张尧负责任的程度和一腔未凉的热血,拼命试图“拯救”他这种失足青少年的可能性超过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

正义且富有原则的闫贺安以光速妥协:“好的安老师,就按你说的写吧。”

安浔轻描淡写地点了点头:“孺子可教。”

闫贺安之前都是十二点以前就回家,今天为了写检讨,一转眼多待了一个小时。

两千字写完,许久没一次性写过这么多字的闫贺安甩了甩手腕,困得揉了把脸。

安浔正在做收尾工作了,这个时间点一般不会有堂吃了,打扫可以提前半小时弄完。

他把椅子挨个放到桌面上,拖地。

安浔动作不拖拉,仔细但是很快。

桌子周围有客人掉在地上的肉屑,入秋夜里天凉了些,结成了块状油。

安浔不小心踩到,脚底一滑。

摔就是一瞬间的事儿。

以前也不是没摔过,安浔年初过年期间就在店里摔了一跤,可乐撒了一身。

这种事儿防不胜防,不是小心谨慎就百分百能避免的。

一只手猛地抓住了安浔的胳膊。

闫贺安眼疾手快地把安浔拽回来,另一只手扶住他的肩膀。

等安浔站稳了,闫贺安松手坐了回去。

他皱眉看着安浔。

“地挺油的,小心点儿。”

安浔握着拖把愣了两秒,“哦”了一声继续拖地。

晚饭的时候师傅们还聚在一起聊天,临近下班师傅们也没说话的精力了,抱着胳膊靠在墙上睡觉。

闫贺安叫了车,半夜这个时间能叫到的网约车不多,要等。

等待的时候他没事儿干,安浔进后厨打扫,闫贺安就问了醒着的那个师傅还需要做什么,顺手帮安浔把桌上的椅子全都放了下来。

等安浔出来,前厅该干的已经干完了。

闫贺安摁亮屏幕看了眼时间:“可以下班儿了吧?”

安浔没想到闫贺安还没走。不仅没走,还帮他把剩下要做的清扫干完了。

他微怔了一瞬,摇头:“我还得整理一下订单小票,你先回去吧。”

在闫贺安回答之前,安浔补充了一句:“今天谢谢你。”

闫贺安把包甩到肩上,看着他挑眉:“你可真喜欢说谢谢,认识你以来你说过最多的就是’谢谢’。”

安浔不置可否:“礼貌没什么不对。”

“是没什么不对。”闫贺安靠在玻璃门上,笑了笑,“但是哪天你不道谢,才说明你把我当朋友。”

这话说的有点儿哲理,安浔一时间还真不知道怎么回。

“我已经把你当朋友了。”闫贺安把校服外套搭在肩膀上,那劲儿那表情,特理所当然,“所以你帮我写检讨这事儿,我就不跟你道谢了。”

这种过于直接且坦然的表达方式,是安浔不熟悉的。

安浔沉默一会儿,跳过了这个话题:“你还不回家?”

“当然回,”闫贺安晃了晃手机,“这不等车呢嘛,还得十分钟。”

他低头确认了下打车app上的时间,问安浔:“你整理小票十分钟差不多够了吧?一块儿回呗,你家远吗?”

没来由的,安浔突然想起偶然送外卖到闫贺安家那天。

第一次见,闫贺安就在外送平台上打赏了一百。

事实证明,闫贺安不是光给他打赏,而是谁送都一视同仁。

外卖骑手有个群,不止一个人提过浦臣公寓有个年轻的出手特别大方。

安浔一开始还不确定,现在可以肯定了。

绝对是闫贺安干的事儿。

群里骑手聊天,安浔简单看过一眼,他们送的单子客人点的都是同一家餐厅,抹掉了具体门牌号也绝对是一个人。

那天晚上安浔觉得“是个好人”这个理由挺荒谬的,现在看来反倒没有第二个可能。

安浔不知道闫贺安为什么想跟他做朋友,但他帮忙做这些事儿,应该也不是图什么。

而是对任何人都一样。

就像他打赏外送员,请全班吃肉夹馍。

安浔垂眸掩饰一瞬的恍惚。

他爸当时也是这么想的吧。

只是做一件好事儿。

做好人有什么不对呢。

三十多年都是这样过来的,好人就是对任何一个需要帮助的人都无法视而不见。

“你家的地址这么难回忆吗?”

安浔回神。

闫贺安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他跟前,正微微低头疑惑地盯着他看。

“……”安浔推开他往柜台走,心无旁骛地开始整理单子,“不用了谢谢,你自己坐车回去吧。”

闫贺安有点儿意外,有点儿失望。

他本来感觉到安浔的态度明显有所松动了,不知道为什么又退了回去。

他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网约车还剩几分钟,突然发现安浔脸色有点儿不太对。

“你哪里不舒服吗?”

安浔没回答他,大口大口地喘气,匆匆从柜台抽屉里拿出一个塑料袋罩住口鼻,用力呼吸。

闫贺安眉头紧锁,快步走过去,按捺住那点儿莫名的慌张盯着他:“喂你怎么了,要不要去医院?”

安浔摇头。

正准备下班的师傅们走过来,闫贺安抓住最前头的那个问:“唐叔,他怎么回事儿?”

几个师傅看清什么情况后明显懵了。

闫贺安一看这反应就知道,以前从没发生过这样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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