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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阙绝歌—两朝皇后(87)

隆庆王苍凉的脸上渐渐有了暖色,脸孔软了下来……我握紧刀把,猝然出击,生猛地刺进他的腹部,拼尽全部的气力,刺进他的腹部……

他惊愣着眼睛,直直地瞪着我,那哀恸的目光、渐次发抖,仿若风摇树梢、枝叶摇曳如花;阔气的脸庞一如霜天之下的静树、冷凝而立,笼罩着漫漫寒气:“为什么……为什么……你要置我于死地……”

一滴鲜血飞溅在我脸上,余温未消,却迅速的冷却。短刀插在他的腹部,鲜血汩汩涌出,好像绵绵不绝似的……四下鸦雀无声,所有人等都惊骇得无法出声……

“大哥——”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叫惊破如死寂静、穿透而来,撕裂所有人的耳鼓。

紧接着,一声声紧张的“王爷”此起彼伏,充斥于林间,金戈碰击之声再次叫嚣而起,天罗公主身后的一干兴兵急速奔来,杀机凛冽冲来,钢刀刮骨一般。

隆庆王仍是深深凝望我,默然,漠然,眼底的暖意渐渐冰冷,拢聚起绵绵的绝望与苍凉、无奈与心痛……

唇边噙着一缕快意的笑容,我一步步后退,踉跄着一步步后退……落入一个男子坚实的怀抱。是他的手臂,是他的胸怀,我知道的,是唐抒阳!

呵,从未忘记端木氏多条人命的血债是隆庆王一手造成,从未忘记唐容大哥忧郁的容颜,从未忘记我对天所发的誓言:我一定将隆庆王碎尸万段!

呵,他一定毫无防备的吧!我不知他在我面前为何总是毫无防备、让我轻易的得手,上次是这样,此次亦是如此,他是毫无防备,或是故意为之?

天罗公主扶住隆庆王,脸上、眼底皆是痛惜,愤恨道:“大哥,我早说过,这个女人不会喜欢你的,你为何这么傻?”她瞪向我,丽眸中腾起一股冷冽的杀气,命令道,“将他们拿下!一个都不许放过!”

烟花慢 长相思(9)

长相思(9)

唐抒阳紧搂着我,稳步后退,语声低沉,略带责意:“你太意气用事了!”

我反身抱住他,侧脸紧紧地贴在他胸前,默然不语,眉心滚热滚热的,泪水悄然弥漫了双眸,只想着:再也不想撒手离去,再也不想离开他,即便是死,也无所畏惧。

叶思涵与西宁怀宇昂扬走来,与我们并肩而站,提剑面向四方包拢的兴兵,身形挺拔,容颜不畏。方才,我分明看见,西宁怀宇淡淡扫来的目光,落寞而孤独,仿佛秋日的旷野,无边落木萧萧下,萧瑟满怀。

心底不由得一痛,那样凄凉的眼神,仿佛无声的凌迟!西宁哥哥,对不起,情儿已经找到令我幸福的人了,你我以往的种种,我不会忘,但也只能属于青涩过往!

隆庆王任由天罗公主架起虚弱的身子,绵软无力的目光冷冷的逼来,如斯眼神,凄凉,惆怅,孤凉,幽恨……

风动枝丫,叶落有声,秋风拂动,拂起各色衣袍,裹挟着阵阵的杀气,于树木间涌动不绝。

唐抒阳轻轻推开我,决然冷道:“刀剑无眼,叶公子,带她先走。”

我一惊,慌忙死死抱住他不放,哀求道:“不,我不走——”

“不许任性!”唐抒阳骤然怒道,吼得我怔然愣住,其余两人亦是僵住;他抽起眉峰,到底缓下脸色,柔声道,“听话,你先回去,我答应你,一定安然无恙地回去,一回去,就立即去找你,嗯?”

我祈求地看着他,摇首笑着:“不,不要,我不走……”

唐抒阳横过眼眸,沉声道:“叶公子,还不动手?”

叶思涵钳制着我的身子,使着蛮力将我拖离唐抒阳的身边,任凭我打他骂他,任凭我疯狂挣扎,箍紧我的身子,一步步地远离那即将血肉横飞的战场……

而隆庆王,竟然不加阻扰,睁眼放我离开。天罗公主意欲有所命令,却被他制止。呵,隆庆王一再放过我,真的不恨我两次杀他吗?如此,他还会喜欢我吗?

颈间一痛,眼底渐渐黑了,我渐趋绵软无力……

醒来之时,已是午时。阳光直晃晃的射进来,刺进我的眼底,微微一疼。雕花长窗半掩着凝伫不动,脉脉诉说着对阳光的眷恋。

一道惨白的人影伫立在床前,形销骨立,容颜似雪,身姿柔弱得不胜一握,仿似幽魂一缕,幽幽地看着我,冰冷无情。

绛雪!

绛雪猛然上前,将我狠狠拽起来,扼住我的咽喉,幽寂的眸中掠起森然的阴光:“你是刽子手!是你害死他的!他死了!死了……”

怒气腾腾的嗓音!幽怨痛恨的语词!

心底一肃,我惊颤着声音:“谁……谁死了……”

绛雪陡然加力,我的喉间愈加紧迫,嗬嗬出气;她高挑眉心,狠厉的目光穿过我的眼睛:“你说是谁?他为了救你,身陷兴兵大军,再也回不来了……再也回不来了……”

脊背上窜起无数惊冷,全身僵冷,再无一丝热意:“不,不会的……不会的,你骗我……”

“你不相信?你自己去问问你的表哥……”绛雪凄凉一笑,猝然扬起一柄匕首,银光耀眼,刺进我的眼底,化作眸底冰冷的泪水,如潮汹涌决堤。她美艳双眸堆叠着累累的恨意,敛聚着炽热的杀气,咬牙一字一字道,“我要杀了你,为他报仇!”

我木然僵住,闭了眼睛,泪水弹落,仿佛冬雪漫天洒落,覆盖了所有仇恨与血腥,却无法掩盖心如刀割的绞痛:“好,你杀了我!”

死水寂静,无波无澜。却有一声血肉撕裂的声响骤然轰响,紧接着,是一声痛楚的轻声吟哦,几不可闻,却如此清晰。

我猛然睁眼——绛雪软软地瘫在地上,缓缓地倾倒,霜天冬雪侵袭之下的绿草一般零落成泥。腹部上挺着一柄匕首,鲜血奔涌,迅速染红苍白盛雪的衫裙,宛如苍茫雪地上盛开一朵妖冶的红花,惨烈地盛开,深情地摇曳,刺目惊心。

“爷,我来了,等我……”

绛雪追随而去,刚烈至此!深情至此!唐抒阳,真的死了!

叶思涵缓缓踏步而来,步履沉重:“天罗公主震怒之下全力追杀,唐抒阳与怀宇身受重伤,绝境之下,跃入运河……天罗公主命人打捞尸首,打捞上来两具尸首,确实是他们两个。”

我僵冷不动,脑中尽是唐抒阳傲岸的身形、睥睨众生的眸子、似笑非笑的脸庞……不,他没有死,没有死……天罗公主是骗人的……他不会死的……不会死的……

他怎么能死呢?我不许他死……我蓦然开口,冰冷的嗓音惊慑了自己:“你亲眼看见他们的尸首吗?”

叶思涵哀痛道:“没有……天罗公主声称是他们两个,不过,好多人都看到了。”

我缓缓起身,拖着轻盈的身子,迈着沉重的步子,朝外走去,仿佛行尸走肉,从头到脚,皆是冰冷,冰冷得毫无知觉。身后担忧的呼唤、置若罔闻,飘渺如雾,渐渐的远了……

穿过一道道仿若血盆大口的门洞,穿过长长的曲折回廊,穿过阴凉而死寂的石巷,穿过人烟稀少、垂柳干枯的街道,穿过空荡荡的、荒凉的扬州城,穿过耀眼、冰冷的秋日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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