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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阙绝歌—两朝皇后(77)

“嫂嫂你别拉我——”凌璇一边扬声叫着,一边极力挣脱陆舒意的拉扯,竟是挣脱不开陆舒意的钳制,只得站在边上,雪腮粉红若桃,秀眉香墨弯弯画,紧紧凝蹙。

他只望我,毫不理会凌璇的喧闹,朗声下令:“刺客劫走人犯,本王怀疑他们藏身端木府,给本王好好的搜!”

一声令下,兴兵尽数散去,消失于朱阑、厅堂、厢房……

隆庆王跨步上前,双手按在我双肩上,脸孔上笑靥如风,清新宜人,邪魅顿生;他俯身在我耳鬓,温暖的气息拂在侧颈,如一行青山烟雾缭绕:“放心,他们不会认真搜查的,只不过是一个借口,我只想过来瞧瞧你,如此而已!”

烟花慢 扬州慢(6)

我静静站立,有如枯树横立水波之上,即使碧水悠悠、情愫潮涌,我仍是心如枯木。他的嗓音低沉得只有我能听见分毫,威胁道:“今日午时,我便率军前往浙州,待会儿送我出府!否则——”

否则什么?他端正身子,没有说下去,只是楚楚地望我,有恃无恐的模样令我憎恨。他的威胁筹码,或许是姑奶奶,或许是“刺客”,或许是别的什么,反正他手中的筹码分量磅礴,足以让我乖乖“束手就擒”。

他的眸底深处,似乎缠绕着一丝丝淡淡的忧伤,如水波动,轻轻摇漾着我的心底。罢了,看在他轻易放过他们三人的面上,此次便依了他。

铁甲兴兵蜂拥而出,禀报并无刺客的踪迹。

我转身看向陆舒意,清淡的眸光深深流转,眼睫意有所指地眨了一眨,便转身朝大门走去……兴兵从我身旁呼呼掠过,朝外涌去,身后是沉稳的脚步声,顷刻间与我并肩举步,仿佛他不再是我的仇人。

寻常巷陌,青石灰瓦,阴阴的凉意袭入肌肤。隆庆王拉住我的手臂,握住我的双手:“此次我率军南下,不知何时才会再来扬州,我知道你仍然恨我……假若哪日你不恨我了,一定要告诉我,好不?”

我挣开他的手,一字一字缓缓道:“永、远、没、有、那、一、日!”

他脸色一僵,光泽俱黯,眸中惨淡一片;旋即轻叹一声,从衣袍内侧取出一块金光闪耀的令牌,放在我手心,低低道:“这是本王的令牌,见此令牌者,兴兵无不听令。若有恶人欺负你与你的朋友,便可取出令牌,调动扬州府衙的兴兵。”

话毕,隆庆王执意将我拥入怀中,汲取片刻温存:“也许,我会回来找你——”

******

今日卯时,隆庆王命人押送姑奶奶启程北上,叶思涵、西宁怀宇与唐抒阳早已得知消息,扮成刺客劫囚。据表哥说,押送的兴兵约有七八千人,他们三人均是受伤,硬是突围而出、且将姑奶奶救出来,定要付出惨重的代价,然而,只有西宁怀宇伤重一些,表哥与唐抒阳只是轻伤。

回城后,估量着隆庆王定会搜查端木府,便让唐抒阳带着姑奶奶藏身于酒楼,他们两人悄回端木府,潜身瘦兮湖中;幸而兴兵并没有严密搜捕,否则,碧水深红,怎会不知湖中有人?

西宁怀宇胸部中了一刀,伤口不深,却在水中浸泡多时,脸色惨白,气息微弱,小韵、陆舒意与凌萱忙着止血、上药、包扎……我站在屋子一角,自是插不上手,看着他们的影子晃来晃去,忙碌不停,却仿佛与我不相干似的。

直至申时,艳阳倾斜西天,西宁怀宇方才有所烧退,沉沉睡去。众人疲惫地散去,各自回屋休息。

陆舒意见我孑然一身地站在角落里,微有一惊,随而宽慰道:“阿漫,你也回去休息,这儿有我便好。”

她前额上薄汗莹亮,粉容无光,倦色浓郁,我心中不忍,劝道:“姐姐不要太过劳累,我……出门一趟,可能晚点儿回来。”

她点头应下,嘱咐我万事小心。回屋换了一身粉紫色衫裙,便赶往秦扬河岸“烟花慢”酒楼。沿路走来,残柳参差舞动,衰草盈目,愁烟满怀,乱鸦呜鸣,低空飞旋,忽而迅猛地飞掠而去,只余寒鸦点点。扬州城,仅是一座空城了!

酒楼后门虚掩着,我缓步来到唐抒阳的寝居,越接近,越是发慌,心口越是砰砰地跳动,直要蹦出胸腔一般。

站在雕花西窗下,我掠掠发鬓,整整衣衫,深深呼吸,却听见——

“爷,这是何苦呢?”绛雪的声音略带责备,柔媚如水。

烟花慢 扬州慢(7)

唐抒阳轻轻地“嗯”了一声,嗓音低沉,不复言语,似是疲倦地睡了过去。莫非,他伤势严重,以致卧躺在床?

屋中再无动静,花院中暮色四合,飞花弄晚,烟水凝碧,池中荷叶片片,皎洁的睡莲临立悠水之上,悄然合拢,风姿绰约。

绛雪为何还不出来呢?做些什么呢?陪着他么?克制着心中的万千疑惑,伸指戳破窗纸,但见绛雪歪坐在床沿,俯身吻着躺在床上的男子,浅红色衣衫褪至腰间,香肩、锁骨凝白、纤细,酥胸垂立,晶莹的光色惹人销魂。

紧接着,绛雪轻盈起身,背对着我,缓缓地宽衣解带……衣衫、长裙凌乱的铺洒一地,细腰不盈一握,裸背恍若珠玉莹然、光可鉴人。满室春光,一度春宵,想来,他的伤势犹可销魂,自是无需我来操心。

唇边微抹凄笑,我转身快步离开,一行清泪滑落,纷飞落地,归寂无声。跨出酒楼后门,背后似有一声女子的喊叫,或许,是我的幻觉吧。

步履渐至沉重,浑身发软,渐渐无力,而心底、莫名的抽痛,仿有万千针尖刺扎,千疮百孔,滴血垂落。

渐黄昏,清角吹寒,一城衰杨败柳,空城荒凉。踱步秦扬河,灯火稀疏、薄亮,嵌于潇潇薄雾之中,愈加迷离与梦幻。

二十四桥凭水俏立,栏杆洁白如玉,静若玉带飘逸,又如霓虹卧波,波心荡漾,芍药无声。桥阑寂寞,正寂寂无声,任是风华独具,也是如我这般、无人思量,无人让我怀念。

对于唐抒阳……不知何时,心底的丝弦悄然拨动,情意萌生,暗自滋长,方才亲眼目睹绛雪与他香闺浓情,竟是痛彻心扉——那情丝,硬生生地绞缠在一起,缓缓绞动,连皮带肉的痛楚,袭遍全身。

他原本就是流连风月之人,红颜知己繁花似锦,更与绛雪纠缠不清,我真真不该对他动了心思、存了妄念,而今、幡然梦醒,为时不晚吧!该是时候静悄悄地离开了……

夜色倾覆而下,两岸灯火销红。我丝毫不觉辰光的流逝,只余一片清凉的惆怅。

“入夜了,怎么还不回去?”斜后方传来一道低沉的嗓音。

无需回首,我便知道来人是唐抒阳。他不是与绛雪正是情浓依依吗?平地起心澜,我竭力克制,冷冷一笑:“嗯,正要回去。”

唐抒阳扳过我的身子,夜色中的黑眸如孤星灿亮,眉峰微敛:“怎么了?”看我良久,朗怀一笑,“花媚儿说,你来找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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