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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阙绝歌—两朝皇后(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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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夜赶回城北端木府,所幸,端木府安然无恙。从偏门进入瘦兮湖,一路经过北院厢房、径直来到正中央的大厅,静悄悄的俱无人影、死寂沉沉。

一股冷气从双脚升腾而上,一个念头绝望地扼住我的喉咙,掐得我喘不过气。爹爹、哥哥在哪里?他们……遭遇不测了吗?一路走来,血水横流,发出一阵阵的腥臭,薰懵了我的脑子。一阵眩晕袭来,手脚渐渐发软……

唐容啸天赶忙撑住我的身子,以无比坚定的语气在我耳旁说道:“他们一定没事的,没事的,相信我!”

我几乎发不出声音:“真的么?……”

他英武的脸孔就在我的眼前,目光闪亮,饱含切切的热意,仿佛要给予我坚定的意志:“我们到处找找,也许……他们只是躲起来了……”

我深吸一口气,竭力平稳心口的猛烈跳动,然而,仍是无力支撑,唐容啸天轻搂着我,穿行于端木府偌大的宅院……

“阿漫……”死寂中,一声轻微的叫声绵延而来,仿佛死水微澜,惊悚之余,是莫大的激动与欣喜。

烟花慢 望江南(7)

我转首望去,一个黑色人影站立在厨房的门口处,身影萧肃。我心头一喜,冲上前去,扑进他的怀中,哭道:“三哥……爹爹呢,大哥二哥呢?”

端木浩轻拍着我的后背,安慰道:“别担心,他们没事。来,我带你去见他们。”

我的亲人们安然地活着,饥肠辘辘,便在厨房里烧火做饭充饥。兴军攻破北门之后,城北百姓四处逃散。巷战激烈,守军死伤无数,最终溃散而逃。兴军冲进端木府,原本放火焚烧,一个将领下令不可火烧端木府,说是须禀报隆庆王再做定夺。端木府得以暂时安然无虞。

哥哥们的妻儿就地坐在地上沉沉睡去,我靠在爹爹的肩膀上,只觉全身疲乏,昏昏欲睡;爹爹叹道:“太皇太后他们呢?没跟你一起逃出来吗?”

爹爹终于清醒了!我欢喜地看着爹爹,迎上他那双苍老却犀利的眼睛,歉然地低首,口中发涩:“是唐容大哥将我带出行宫的,太皇太后他们……我并不清楚,后来,听说兴军火烧行宫……”

爹爹怜爱地抚着我的肩膀,长长地叹气,良久,黯然道:“瘦兮湖是我毕生的心血,兴军屠城,只怕难以保存……”

是啊,屠城十日,兴军实在可恶得丧心病狂;我搂住爹爹的臂膀,舒心地靠着,缓缓阖上眼睛,喃喃安慰道:“爹爹放心,阿漫一定会尽力保护瘦兮湖的。”

爹爹谆谆教导:“阿漫,你要记住,物是死的,人是活的,一切不可强求。”

眼睛已经睁不开,我轻声应了,陷入沉沉的梦乡……

七月初二,扬州城愈加混乱。兴军疯狂屠杀城中百姓,男子一律鞭打、杀害,如兴军偶尔心血来潮,给予一些银两,可暂时保得一命;容貌端庄之女子,肆意凌辱,光天化日之下施行他们的淫恶与残暴。

哥哥们各自带着妻儿四处躲避,爹爹执意不肯离开端木府,唐容啸天便留下来保护爹爹、凌枫与我。我们爬到“烟雨流云”的屋顶上躲避,却发现已有十余人藏身在天沟里,皆是附近的百姓。

艳阳当空,七月的阳光一如倾盆大雨倾泻而下,毒辣的光芒鞭打着我们的意志,只觉全身发烫、口干舌燥,后背大汗淋漓,脑额上的汗珠顺流而下……

突然,东厢房那边出现两三个兴兵,正在追赶一个披头散发的妇女,兴兵顺着墙麻利地爬上来,转眼看到我们,便朝着我们奔来,吼了几声,满嘴胡语的不知说些什么。

兴兵扬刀威胁着我们,天沟里藏匿着的百姓惊慌失措地爬出来、逃下去。我们跟着下来,往人群里一站,随着大伙儿走到前院。兴兵像是轰赶畜生一样赶着我们往外走,我紧紧地抓着凌枫的手,唐容啸天握着我的手。突然,大哥的儿子端木龙一个趔趄,走慢了一点儿,兴兵大喝一声,甩出马鞭,狠狠地抽在他的身上。

端木龙尖叫一声滚在地上,身上立时绽开一道血痕,两个兴兵再次甩鞭抽在他瘦弱的身上。

“龙儿——”爹爹惨叫一声,欲扑上前——唐容啸天迅捷地闪身而出,抽出兴兵腰间的刀,身影来回晃荡之际,刷刷地挥舞出数道耀眼的白光,身手之快捷,让人惊叹。几声惨叫,三个兴兵颓然倒地,鲜血横流。

民众惊讶地看着这一幕,抽气声此起彼伏。唐容啸天冷哼一声,甩刀在地,弯腰抱起端木龙,交由爹爹抱着。爹爹老泪纵横,蹲跪在地上,搂抱着年仅八岁的孩子,艰涩道:“孩子,疼不……”

端木龙苍白的小脸抖索着,额上汗水直下,嘴唇苍白,干裂得沁出血迹:“爷爷,龙儿不疼……”

烟花慢 望江南(8)

此时,一大队兴兵持着火把凶神恶煞地闯进来,叫嚣着以长矛拦住我们。一个将领大摇大摆地走进来,身后紧跟着一个中年汉子,点头哈腰,极尽献媚之能事;从服饰上看,这中年汉子应该是扬州人。

那烈烈燃烧的火把,冒出一阵阵浓烟……一阵不详的预感升腾而起,我紧紧地抓住唐容啸天的衣袖,手腕不可抑制地抖着。

中年汉子面向我们,煞有介事地挥手,仗势道:“隆庆王下令,火烧端木府。你们赶紧出去,烧死了可不管。”

“不能烧!”爹爹怒吼一声,放下端木龙,霍然地站起身,咬牙切齿道:“谁烧,我跟谁拼命。”

中年汉子讽刺道:“哟,原来是端木老爷……这可不是你说了算,隆庆大王已经下令,你这江南园林之胜景,留不得——”

“放屁!”爹爹圆睁眼睛,挣扎着要出去,可是,兴兵的长矛死死地拦着,“不能烧,不许烧——”

将领紧皱眉头,不理会爹爹的叫声,猛一挥手,下令放火。瞬时,兴兵持着熊熊燃烧的火把四散奔去……

“啊——”爹爹凄厉地惨叫,愤而抽出兴兵腰间的刀,眼神散乱,朝着兴兵乱砍乱伐,形如丧失神智的疯子。“爹——”我失声尖叫,不明白爹爹的疯狂举动,他明明说过,物是死的,人是活的,不可强求,如今,却又为何?

眼见如此,唐容啸天奋身而出,冷眼一横,以一敌众,挥舞着银剑与兴兵厮杀在一起。金铁激烈的碰撞,激起尖锐的铮鸣之声,闪亮的银光挥洒而出,急速地回旋、飞舞,在阳光的照耀下,渐渐地沸腾……唐容啸天力求速战速决,杀红了眼,兴兵渐次倒地身亡……

惊愣的民众看了一会儿,随即纷拥而出,以免刀剑无眼。

兴军将领的眼中慢慢升腾起狂烈的怒气,刷的一声抽出腰间宝刀,寒芒骤然一闪,照亮了他眼中的酷烈杀气。他大吼一声,朝唐容啸天狂奔而来……

凌枫大叫一声:“唐容大哥,小心!”

顿时,两人展开残酷的交战。白晃晃的阳光泼洒而下,热气升腾,杀气腾耀,刀剑激撞的尖锐声响、悚人心骨,喷溅而出的寒星冲天而起、飘洒而落,迷蒙了我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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