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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阙绝歌—两朝皇后(49)

方才,他一脸的风平浪静,任凭我将他抚遍,任凭我将他印记在心底,如是而已!

蓦然,腰间一紧,他从背后拥住我,双臂压紧我的身子,几乎压碎我的身骨,耳畔是他灼重的气息:“跟我离开这儿,好不好?我们到西南去,那儿山明水秀、四季如春,是一处让人陶醉的世外桃源……只有我和你,再不理会纷扰世事。”

我紧闭双眼,泪水滴落在他手背上:“假若我能两袖清风地离开,早已……随你浪迹天涯,唐容大哥,不是我不愿意,而是我不能……”

唐容啸天抬手抚上我的脸腮,转过我的脸,恰迎上他湿热的双唇:“你教教我,我要怎么做,你教教我……”

烟花慢 慢卷绸(7)

悲伤的嗓音一如暮春乱红零落,令人不忍听闻。满面绯红,我心底一荡,仿有一脉清流淙淙淌过。我悄然垂首,却被他轻轻勾起,与他对视。他低声细语:“不要逃避,你说怎样,便怎样,我全听你的。”

他真切的眼眸就在我眼前,很近很近,涌动着剜人心骨的情火。我直想坠入那潭简单而深情的波流,然而,我却是不能:“是我对不起你……若璇儿真心爱你,有她伴你一生,我……也放心,我会在寂寂深宫祝福你们,即便我会心痛……”

唐容啸天抓住我的手,放在他的心口:“你可知道,这儿也会痛……”

我不停地颔首,泪水倾泻……他猝然托起我的后颈,俯身覆住我双唇,轻轻厮磨,婉转吮吻,携着一股压抑的心火,全然托付在此深深一吻……

软烟轻罗覆盖下的肌体,在他烫人的掌心下战栗如枝头的芍药迎风摇曳。

殿外,夜色正阑,夏风醉人;殿内,宫灯冥暗,炽情如火。

“你真要我娶公主吗?”唐容啸天轻搂着我,闷声问道。

我轻叹,无辜道:“大哥不是答应她了么?如今,大婚日子也已定下,还能有什么变数不成?”他温热的掌心抚在我腮边,灼烫着我,“我相信璇儿是真心喜欢你的,世间有哪个女子可以如她这般痴情痴心呢?宁愿香消玉损,也不愿活着忍受相思之苦。我很清楚,那是一种凌迟般的煎熬,温火慢炖,最是难耐。”

他狡黠一笑:“可见,你不如她……”

我一僵,面上一冷。他呵呵低笑,爽朗道:“当真啦,我知道,你跟她不一样。”他勾起我的下颌,眸中带笑,柔情的目光流连于我脸上,“嗯?不是么?”

我禁不住心中柔软、芳心正恬,好想彻夜相依,然而却是不能,终是无奈道:“夜深了,你该走了。”

唐容啸天放开我,淡笑一声:“好,不过你要送我!”

夜深人静,行宫中守卫繁多,然而,相较洛都龙城,那便是天渊之别,否则,唐容啸天不可能轻易地夜闯行宫,而那晚唐抒阳与我在鸳鸯水榭幽情一度,更是无法令人相信。只怕,唐抒阳早将众等侍卫击昏倒地。

闪躲着来到行宫偏门,却听见两个侍卫一言一语的对话。

“哎,听说前日夜里,刘御医惨死府中,家人全不见了。”

“啊?有这等奇怪的事?刘御医有仇人吗?是谁干的?”

“刘御医老好人一个,哪有什么仇人?”

“那真是奇怪。咳,前几日还看见他进进出出的,想不到呀,一下子就没了……”

“对了,有一件事倒是奇怪得很,我一个兄弟说,刘御医先是服了很多‘醉玉断肠散’,腹部中了一刀才死的。”

“‘醉玉断肠散’?我听一个宫女说,前几日锦平公主就是服了‘醉玉断肠散’自尽的。”

“说起来还真是蹊跷啊……怎么这么凑巧……”

夜风诡异拂来,唐容啸天拂动的衣袂下,手掌登时握紧。月色如练,白得虚渺,扫在他冷煞的脸孔上,仿有袅袅白烟腾的冒起。他的目光拧得紧紧的,凝定在虚无的某处,黑眼中似是平静无澜,然而,已有急风扫荡。

眸光微转,心底冷笑。只需如此,已经够了,让他自己去疑、去猜。

刘御医并没有惨死府中,只是被我遣回乡下了。

我始终怀疑,醉玉断肠散,或许只是一个苦肉计!经我多番打探,事实果然如此!呵,凌璇终于漂亮地赢得良人的心意——如此费尽心思得到一个男子的垂怜,她是真的爱得深、爱得苦么?只要凌璇真心爱他,一辈子携手相伴,唐容啸天也该是幸福的吧!

然而……凌璇对他的深情,多多少少、掺和了与我的较劲。我便这么输了么?我再去纠缠,三人只会愈加痛苦,有何意思呢?罢了,罢了……她做他的唐容夫人,我做僵死的凤凰,再无瓜葛!

却有一个严厉的声音朝我吼叫:不行!不能这样!他是爱你的,他不爱凌璇。

即便是僵死的凤凰,也是凌氏逼的,也是唐容氏逼的,他们锦绣年华、红袖添香,而我却要孤寂宫墙,凭什么?凭什么?

终究、我不愿就这么输了,终究、我的心思也是阴暗、歹毒!

终究,唐容啸天知道凌璇苦肉计的真相,于某个夜里离开扬州,不知去向。

凌璇恨得咬牙切齿,却也无可奈何,或许,她还不知道是我暗中破坏的吧!

注①:归德府,今河南商丘。

注②:作者借用柳永《慢卷绸》。原词抒写相思之情,词中抒情主人公性别不明。

烟花慢 醉花阴(1)

午后,辰光靖好。我枯站在晴窗下,望向遥遥天际。蓝空澄澈得无一丝杂垢,晴阳下,碧水悠悠,杨柳依依,偶尔飞鸟盘旋低空,溜一圈儿又飞向远方。殿外良辰美景,入我眼中,却是梦醒时分的惊怕与空茫。

“小姐,你已经站了两个时辰了。”小韵轻声走来,娟秀的眉眼深愁不展。

小韵要改称我为“娘娘”的,我不让。那两字,听来分外刺耳。

恍然不觉双腿已经麻木,幽茫的目光拂过那三段式的青花缠枝莲纹花觚,莹润白瓷上没有生命的莲花,即使花枝繁密地缠绕在一起,亦是被抽去了鲜活与想望,只余青色的空纹、供人赏玩。觚中的嫣红芍药蔫蔫的微垂着,花朵边染上了一圈儿枯黄,飘零如燕。

“芍药谢了。”我幽幽出声,飘忽的声音恍如深夜游荡在树林间的幽灵,惊慑了自己。

小韵灵飞的秀眉凝结出一道深纹,轻叹一声:“小姐,谢了,明年还会再开的呀!花开花谢,本是自然,小姐心怀感伤,就变得不自然了。”她殷切地看我,将手搭在我的手上,蓦然惊悚,快道,“手这么凉,奴婢去拿件外衣来。”

是呵,花开花谢,再自然不过的万物循环之理。可是,我谢了,还会再开吗?

一个宫娥轻声走来,低下身子,恭声道:“娘娘,端木府表少爷求见!”

表少爷?表哥?我心头一喜,欢快道:“快请!”

快步走出内殿,我朝外望去,一个风仆尘尘的白色影子站立在外殿门口,披着一身金红的霞光,面目模糊,神姿清彻;不知是那霞光还是白色神姿,晃得我的眼睛发晕,只觉他是一道暖暖的阳光,些微刺眼之余,酸涩了我的心绪。曲折玉廊飞临碧水之上,斜阳低尽柳如烟,水榭之外、晴灿光影宛若世间精灵;大殿门廊,尘埃尽歇,眼前的男子,恍然不再是数月之前玉树临风的翩然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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