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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阙绝歌—两朝皇后(31)

往前走了五步,我霍然转身,漠然道:“唐老板,假若你真想孤寡一人,度过一生漫长的岁月,端木情觉得未免过于凄凉了!你与我大哥年纪相仿,我就好心提醒你一下:你已三十而立,是时候仔细思量终身大事了,也是时候怜香惜玉了。或许,你该睁大眼睛,看看自己的旁边,是不是有一位相伴多年的美丽女子,正殷殷期盼着呢?”

话毕,我藐然转身,丢下一脸错愕的一对男女。那一刻,我只觉头顶上方的夜空星光渐次璀璨,心中万分痛快。

唐抒阳呆呆地听我言语,望着我,暗黑的脸孔渐渐地凝重,深眸紧紧抽住。

而绛雪,不可置信地盯着我,凤眼狰狞,惊惧与恨意交织重叠。

我并不觉得绛雪和凌璇可恨,只觉她们都是勇敢的,也是可笑的与可怜的。正如我与西宁怀宇,勇敢,亦是悲凉,还有一些任性的恶毒——我终究不愿让人平白欺负了去。

唐容啸天站在前方三丈之外,静静地望着我,眼睛幽深、邃远,分辨不出丝毫喜怒。夜色倾笼,凉风习习,拂起鬓边的青丝纷乱飞卷。我转身往右边走去,再不理会他暗寂的目光。

不多远,一座残破的亭子孤立于草丛之中。我坐下来,靠在朱漆残落的圆柱上,静望弦月浮动、缓缓地信步中天,心中寂然无波……

一声轻响将我惊醒,惊出些许冷汗。我竟然睡了过去,却不知是何时辰了。

“我知道,你没有。”身后徐徐传来唐容啸天低沉的嗓音。

那道疑虑的目光,仿佛刻在心间,每当想起,手脚皆是冰冷。我幽幽笑道:“这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再无选择。”我起身,夜凉如水,丝丝的冷意钻进肌肤,抽丝剥茧一般抽离身上仅存的温暖,“夜深了,我先回去歇息了。”

未等他出声,我慌张举步,走出亭子……他疾步上来拉住我,紧紧扣住我的手腕,嗓音深处凝结着浓浓的哀伤:“不……不要走……”

我冷道:“唐容大哥,她会看见的……”

他转过我的身子,握住我冷凉的手,淡漠一笑:“看见又如何?看见了最好!”

我正色道:“既然唐容大哥已作选择,便没有后悔的余地……”

唐容啸天语声带笑,黑眸中亦是笑意盎然,嗓音低低的哑:“你怎知我已作选择?我何时告诉过你?”

蓦然一愣,我呆呆的说不出话。清风缭绕,于我们之间涌动、回旋,吹冷了我的脸腮。他英眸顿敛,眼中黑白分明,冷肃道:“唐抒阳……你很熟悉吗?”

他脸上漫起的肃杀之气,令我冷汗微渗。我平心静气道:“为何这么问?”

“我都看见了……”唐容啸天的眸色阴暗无比,一分分地冰冷,“树林里,破庙的那个夜晚,我都看见了……”

手腕渐次疼痛,是他的手指悄然用劲,是他的心口怒气腾烧。我闭了闭眼,幽然含笑:“你想要说什么?”

他颤抖的语声如冬日冰凌,喷了我一脸:“你喜欢他?”

我蓦的睁眼,靠前一步,深切望他,眼梢带了一缕媚然的淡笑,在他双唇的下方细细而语:“唐容大哥真想知道?”

唐容啸天的喘息渐渐沉重,嗓音越加暗哑沉浑:“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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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娇声软语道:“唐容大哥,我不想告诉你!”轻笑一声,我猝然转身离去——那是浮荡的媚笑,笑得冰冷,笑得勾人。

唐容啸天陡然拥住我——早就知道,他会受控不住的。呵,凌璇,不要怪我,若你只是求我,我自是不会为难你,可是,你竟然侮辱我,那就不要怪我不顾昔日情分!

后背撞上他的胸膛,硬硬的,烫烫的。他死死勾住我的腰,温热的气息从后面袭来,渐次弥漫在劲项,我的身子蓦然颓软,腾起丝丝战栗。

他低首伏在我耳旁,犹如一只受伤的野兽,低吼道:“告诉我!”

疲惫地闭上眼睛,一滴清泪滑落——我一惊,方才明了,心底的痛压抑如此之深。

唐容啸天转过我的身子,英眸腾起一股热切之气,语音焦虑而惊喜:“你哭了?”

我偎进他的胸膛,双臂环上他的肩背,无声而泣……

******

翌日早晨,凌璇染上风寒,高烧不退,无奈之下,唐容啸天与我们分道扬镳,绕道到附近的镇上请大夫诊治,我们继续南下、赶往扬州。

我蹙眉望过去,唐抒阳与唐容啸天站在水塘边,仅是一臂之隔,双唇一张一合,不知说些什么。两人皆是笑容可掬,唐抒阳脸容灿烂、携了一种冷冷的嘲讽,唐容啸天轻笑苦涩,仿似加了一味黄连。紧接着,两袭黑袍肃然垂立,胸膛与胸膛之间的和煦转瞬消失,肃杀之气凝固不动……

唐容啸天坚硬地转身走来,忧心忡忡地望着我,脸孔冷凝,英眸沉暗,仿有万般痴念涌来、滔滔不绝,须臾,他利落地坐上马车,扬鞭而去。

凌政与我说,昨日夜里,他看见凌璇往自己的头顶浇水,浇了很长时间,回到车厢里,便开始打喷嚏。

我莞尔一笑,很凉很薄的笑。

转眼到达昌江北岸。渡过昌江,再走三五日便到扬州。已是黄昏时分,无法渡江,我们商量着就地歇息一晚,翌日清晨渡江。

凌枫靠在我身上,沉沉地睡了。他很乖很乖,一路上跟着我吃尽苦头,从不喊累,与唐抒阳相处甚欢,甚至执意拜他为师,学得他的绝顶武功。起初,唐抒阳不愿意教他,以居无定所为由拒绝他,然而,凌枫不屈不挠地缠着他,一得空便跟着他,喋喋不休地吵他。不胜其烦,唐抒阳无奈地答应。

凌枫,已不再是大凌王朝的二皇子凌枫;他调皮而又深沉,机灵而又肃穆;当别人问起,他会说,我是端木姐姐的表弟,端木枫。

看着他越发坚毅的眉目,我轻轻叹气,心中抽疼……

心中充塞着纷乱的愁绪,再也无法入眠。轻手轻脚地出了车厢,坐在驾车座上,无边无际的黑暗从四面八方围拢而来,铺展在眼前,仿佛一只巨大的黑手蒙住我的眼睛,再也无法睁开。

两三丈之外,一堆篝火熊熊燃烧,仿佛深广夜幕上的一颗星子,微弱的光如此渺茫,自得一方天地而已。

怪了,唐抒阳理应坐在篝火旁的,怎么不见了?去哪里了呢?正自思量着,细碎的脚步声踏碎了沉寂的深夜,两个人影从黑暗的深处缓缓地走来,站定在另一辆马车的前方,浅红的火光打在两个黑影上,修出一圈淡淡的光晕,影影绰绰。

唐抒阳刻意压低了声音:“上车歇息吧,明儿还要早起呢!”

“好,爷……一路保重!”绛雪哽咽的音色充满了娇怜。

绛雪哭了?怎么了?唐抒阳责骂她了吗?难道是因为上次的事?可是,即便他知道了绛雪与我所说的话,也不该是这时候才责怪的啊?真是奇怪……一路保重?是何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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