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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阙绝歌—两朝皇后(203)

我悠然笑道:“淑妃不必言谢,二皇子是陛下的孩子,自然也是本宫的孩子。亲生母亲狠心至此,我这当母后的,只觉二皇子实在可怜。”

裙裳已换过,凌璇披着妃色素罗染红丝寝衣,宽大的幅摆拖曳于地,一条条的红色细丝凄艳的铺展开来,触目有些惊心。她呵呵冷笑,眼神飘忽:“说完了?说完了烦请皇后离开,这冷清的云岫宫不适合尊贵的皇后。”

我婉然道:“后宫之地,本宫自然哪里都待得。”

凌璇容色仿似雪地散出银光:“皇后想待,请便,恕本宫不奉陪。”

我轻冷一笑:“以往我所认识的凌璇,嘉元帝长女锦平公主,似乎不再是那个高傲、倔强的公主了。”她恰要转身入内,听闻我的讥讽,徐徐回身;我容色悲戚,“若妹妹想要二皇子平安长大,就拿出你金枝玉叶的公主样儿来!”

凌璇凝睇着我:“恕嫔妾愚钝,皇后还是明言吧!”

我含笑若水:“这会儿没有皇后与淑妃,只有你与我,凌璇与端木情。”她有些不明所以,我故作高深道,“这几日,我想了很多,也明白很多。与妹妹一路相伴走来,生死相依、祸福与共,实在精彩。我记忆最深的,便是妹妹赐予我冰火情蔻的那一晚,妹妹是否很想知道我是如何解毒的?”

凌璇深深挑眉:“洗耳恭听。”

我娇然一笑,双颊摇曳出媚人笑影:“妹妹算是我与陛下的大恩人呢,如不是你的冰火情蔻,我与陛下……或许还需要一些时日,陛下也不会觉得亏欠于我……”

凌璇的脸色一阵呆滞,眼神有些恍惚:“哦?是陛下?皇后如何谢我?”

我的眸心隐隐发凉:“谢,自然要谢!我与陛下携手共进,妹妹自然是不好受的。妹妹恨我,只要是我心爱的东西,便要横刀夺爱,让我痛不欲生。妹妹好手段,册后大典之后,我确实痛不欲生,妹妹连环三招,借刀杀人,实在是痛快淋漓!”

凌璇瞟了我一眼,意态悠闲:“皇后果然聪慧无双,或许当时你已看得透彻,却并未拆穿,更是静悄悄的一走了之,我很是不解呢!”

我抿唇笑道:“妹妹不解的事儿多了。自我离开,上官蓉儿深得陛下宠爱,自然不会跟妹妹一般见识,西宁怀诗心思乖张,却也比不得妹妹自小长于宫闱的深刻见识,这座繁华富丽的宫城,妹妹想要谁死,便要谁死。一年多,妹妹是不是很过瘾?贤妃意外临盆,血崩而亡,不知妹妹是如何下手的?”

凌璇素白的玉颊微透粉红,微转的灯影洒入她的眼底,闪现出暖色的清妍:“皇后想知道?”

我幽凉笑道:“我很是好奇呢,妹妹不想说,是否担心第三人知道?”

凌璇眸光幽深,似有冰冷丝线直直射向我:“陈年旧事不提也罢。皇后此番回京雷厉风行、心思越发缜密,我敬服得五体投地。今日之事,皇后亦是好手段,只是皇后千万别忘了,只要我不死,你永远别想高枕无忧!”

呵,她说的没错!只要她不死,我永远心惊胆颤、如履薄冰!

她不承认,不表示非她所为。我冷笑道:“说到今日之日,妹妹觉得我会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心已冰雪,我脸上仍是笑影妩媚,语音仍是柔软:“瘦断玉腰沾粉叶,人生那不相思绝。妹妹可还记得兰陵王的锦词妙句?我记得、妹妹很钦慕兰陵王的词章呢,定是记得很清楚,哦?”

绫纱海棠花纹宫灯洒出幽弱的光影,落在宫砖上,浅浅的海棠花影,低迷寥落,落在凌璇姣姣洁净的容颜上,如海棠盛开,却是无比虚妄。

凌璇轻笑着,笑容漂浮宛如一抹流云:“自然记得,皇后亦该是记得清晰,哦,不对,该是深深刻在心里。”

我倩然笑着,一如烟水横波:“我记得最深的,是兰陵王与妹妹的交情。兰陵王劳烦妹妹转交书函于我,可见在他心中、妹妹是可信之人,亦将妹妹引为知己,是也不是?”

凌璇眸心骤闪,羽睫飞扑,瞬间已是容光暗换:“‘情’之一字,催人断肠。兰陵王对皇后一往情深、容颜愁损、心境寂寥,我见之很是感动。虽皇后心系陛下,可也该明了兰陵王一腔情浓,因此,我便自告奋勇帮他传递书函。”

我故作清淡道:“原来如此!前几日,兰陵王与我深谈之时,对于当年之事有所提及,宁州、台州飓风肆虐,晋州地震,民间关于枭雄与妖后的传言,甚至灾民聚集午门闹事,皆有幕后之人蓄意操纵……究竟是为了什么?妹妹想知道么?”

凌璇纤姿一晃,映在宫砖上的修影似有惊动:“是什么?”

我牵唇冷笑:“联袂合谋,颠覆新朝,离间陛下与我,为了心爱的女子,为了皇图霸业,为了那已经消逝的王朝!”

刹那间,凌璇睁圆眸子,眸心颤动,仿佛禁受着极大的惊恐般;苍白的容颜愈加清冷萧森,死寂须臾,她蓦然嘶叫道:“你血口喷人!”

我笑吟吟盯着她,言语如冰冻三尺之河床、寒气砭人:“不止如此,陛下出征,被燕南大将军押往大漠,正中淑妃下怀,因此你再度与兰陵王合谋,只要陛下一死,这天下,便是你们两人的,是不是?接着,你再行杀害兰陵王,此后你便是独揽朝政的皇太后,是不是?届时,改朝换代,或是沿袭凌朝国祚,皆是你一句话的事儿!妹妹,我说的对不对?”

凌璇簌簌发抖,仿佛修竹浸在冷风中、摇曳森森。

我厉厉盯着她:“只可惜,我回来了……我一回来,兰陵王便抛下你,与我合谋。”

凌璇闭上眼睛,容色清寂:“这世间,也只有你了解我。”倏然,她仰天狂笑,娇柔而凄厉的笑声穿透了空旷的大殿,穿透了浓重的夜色,直上云天,响逸苍穹,“对,我要独揽朝政,恢复凌朝皇统!我是凌朝公主,在父皇手中失去的江山,我要夺回来!”

呵,她终于承认了!终于承认了!方才所言,只是我的猜测而已,从流澈潇回京,至流澈净出征,窜起发生过的每一件事,悄然吻合,然而也只是我的大胆猜测,我并不能肯定。

如今她一口承认,于我却是更大的心痛:从头至尾,流澈潇一直在算计我,起先的淡然、让我放心,接着是词章诉情、挑起流澈净对我的猜疑,金斓寺探访巧遇民众闹事、亦让他猜疑,再接着向陛下求娶我、离间我与流澈净原本艰难的私情,最后是行宫偶遇、告知真相,让我伤心绝望,让我对他心生怨恨。

一切皆是巧妙安排、环环相扣,将我逼走,于流澈潇、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于凌璇,便是后宫独大,再无人与她抗衡。

然而,他们低估了流澈净立我为后的坚定心意,也低估了我的决绝。后来的一切,已不是他们能够一手掌控。

流澈潇虽是真情流露,可我无法接受他步步为营的相逼与算计……他是那样潇洒的、淡定的人,为了我改变至此——终究是我害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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