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天阙绝歌—两朝皇后(145)

疏离的嗓音,淡渺的神色,令我无端酸涩,亦觉得近在咫尺、远在天涯。他不想提及当日之事,应是知晓杀他之人,不肯告诉我,是否决意断了所有念想、忘记那一夜?也是,如今我已是声名狼藉,妖颜惑主,他怎会再来添乱?况且,他定然已知我心中之人乃他同父异母的兄长、乃九五之尊,他焉会愚蠢的横插一脚?

他平安就好,我也无需愧疚一辈子。他为我所受的苦,日后再寻机会相酬。

说到底,他终究是为我着想。我一吸鼻子,不觉间清泪盈眶、泪水滑落:“今日能与你再次相见,已经足够……”

流澈潇眉峰微结,上前伸手抚着我脸庞,拇指轻轻抹去泪水;他牵起薄唇,俊雅一笑:“别哭,一哭就不好看了……在我心中,端木情不是天下最美丽的女子,却是我曾经想要保护一生的女子,她的柔弱与坚韧令我此生难忘。”

“端皇后风仪,理当如此,微臣定当追随左右,尽微薄之力护娘娘无虞。”流澈潇躬身持礼,薄唇如刃,吐出淡定言语,直直刻入我心间。

动情一瞬,是无意流露;他是果断的,如此甚好,我亦无需烦恼。

夏日午后金辉漫舞,风摇碧叶、簌簌有声,有洁白若雪的广玉兰飞落枝丫,落地无声,有浓香缕缕盈袖,渺渺无声。我与他,不复多言。

流澈潇垂眸淡语:“微臣告退,娘娘早些回宫。”

话落,他毅然转身,流云纹广袖轻缓翻飞,烟白衫寂然清涩。

这是最好的结局,他没死,我无需负疚一生,他看淡一切、冷却情愫,我亦无需烦忧。于他,与流澈净,于我,都好。此乃我的一己私念。

回到披香殿,心境大为开朗,只是有些神思恍惚,无端的有些惴惴。

我在忧心什么呢?

流澈净知晓流澈潇回京了吗?知晓后,会如何?会不会知晓我与他在行宫无意邂逅?会作何感想?淡然处之,或者疑惑丛生?

霸天阙 兰陵王(3)

不知不觉间,躺在软榻上睡过去。睡眠很浅,稍有轻微的声响即惊醒,我知道,是他来了。夜色倾覆,他便会前来与我一起用膳。

自畅心浴池那次和解后,他笑言:你确实骨瘦如柴,我单臂就能将你抱起来;你的脸蛋儿尖俏,双眸清亮、不够灵活,鼻子秀气、稍嫌小巧,双唇薄软、不够勾人,真不知为何那么多男子喜欢你,西宁怀宇,唐容啸天,隆庆王,或许还有别人,你究竟有何过人之处?

我笑答:妾身并无过人之处,只要能勾住陛下的心,妾身便知足了。

流澈净刮着我的鼻子:我的心不是被你勾住,是被你缠住了。你要真想紧紧捆住我,就把自己养得胖胖的,我可不想半夜因为摸到一把骨头而惊醒。

我怒瞪着他,他朗朗而笑……

此后,除非政事繁忙,他风雨无阻的前来披香殿用膳,督促我多吃一些。

宫灯澄亮,夏夜的风穿越雕花长窗涌进来,拂动粉紫纱幔轻摇,拂来些许凉意。

阿绸阿缎收拾餐具膳食退下,我帮他换上玄灰白丝绣单衫,柔声问道:“今儿不去澄心殿了么?”

流澈净握住我的手,微笑暖暖:“今晚好好陪你,要赶我走?”

我一笑:“自己想走,还说我赶你走……”

他搂住我,抬手轻抚我的额鬓,俊眸倏然冷凝:“往后不要再喝那汤药了,喝多了伤身。”

自去岁冬日,每次他与我春宵一度,次日我便命人熬制汤药,因此才会至今没有喜讯。今岁三月时,我隐隐觉得他可能知道了,却没有置词,许是默认了。无料他此时提出来……我灿然一笑,故作开怀道:“伤身总比发现有喜的好,如今还不是时候。”

“我说不许喝就不许喝!”流澈净严厉道,眸色幽暗几分,却有怜惜溢出,“听话,好不容易你胖了一些……嗯,我想要个孩子,女孩男孩都好,好不好?不过呢,最好是男孩咯,我册封他为太子,日后继承皇位!”

我揪起眉睫,担忧道:“可是……时机成熟了吗?”

流澈净笑容如风:“你无需担心,我自会安排,你呀,只要乖乖的为我生下孩子。”他兴致盎然道,“去凤凰台,今晚月色皎洁,莫辜负了良辰美景,还有身边的美人。”

没有大批侍从,只有阿绸与冷一笑跟随在后,不一会儿便登上凤凰台三楼。靠在雕窗边,他从背后拥住我,静淡如水,良宵自有风月。夜黑人静,稀疏的宫灯掩映于繁盛花木之中,射出的光影极是璀璨。

“阿漫,好久没有听你吹箫了。”流澈净的热气呼在我耳鬓,丝丝的痒。

我转脸笑睨着他:“我似乎从未在你面前吹箫。”

他尴尬的咳嗽一声:“此时正好补偿我,就那首《流光摇情》吧。”

“好吧,我让阿绸回去拿箫。”我正要转身,他按住我的身子,笑道:“无需麻烦,我带了一管箫,”他从怀中摸出一管剔透的玉箫,递到我掌心,希翼的盯着我,“看看,喜欢吗?”

月色皎洁,星辉璀璨,我高举玉箫,触手温软莹润,但见通体紫红,月色星光辉映下,云龙与云凤栩栩如生,腾跃九霄,金黄莹光闪烁,似要跃出玉箫、御风而去一般。

心中惊骇,我转首扬眉道:“此乃天下三大奇箫之首龙吟凤翔箫,尊贵无比,传说拥有此物之人乃仙人下凡、龙凤之姿,怎会在你手里?”

流澈邪气一笑,捏了一下我的鼻端:“怎不会在我手里?在你眼中,莫非我不是龙凤之姿?”

霸天阙 兰陵王(4)

蓦然惊觉,眼前之人确是九五之尊、帝王龙姿,当真昏头了。我转眸笑道:“在我心中,我更多的当你是我一生依赖的夫君。帝王嘛,只有你不在我身旁的时候,我才觉得你是澄心殿君临天下的开国帝王。”

流澈净朗朗而笑,一如天上皎月,眼底皆是愉悦与舒心:“看来我太过宠你,往后定要想想如何在你面前摆摆帝王威严。”

我转身勾住他的脖颈,一手轻抚他的耳垂,扬眉浅笑,轻吻他唇角:“此时陛下便可威严一下子,看看帝王威严与夫君威严有何不同,哪一种较为吸引我?”

流澈净绷住脸,克制着渐趋灼热的气息,缠绵目光流连于我的眼底,须臾,到底禁不住我的撩拨,发狠道:“你个促狭的小东西,尽会惹我……”话音未落,他迫不及待的吻住我,迷乱的厮磨。

一钩浅月映在深黑天幕上,乳白的月光倾漫阳澄湖,满天星子倒映下来,水波粼粼闪动,似要摇碎一湖的缱绻星月与潋滟光色。

我悄然推开他,哑声笑道:“不是要听我吹箫吗?《流光摇情》乃陈年旧事,如今已是一介妇人,吹一首前人李易安的《凤凰台》①吧。”

流澈净清浅一笑,静静聆听。我轻轻捏住玉箫,轻缓吹来,指尖紫红透亮、荧光飞舞,龙凤腾云驾雾、跃舞丹霄。

上一篇:清宵唱遍岂是歌 下一篇:相见时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