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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阙绝歌—两朝皇后(123)

显然的,凌璇并不相信,只是酥然笑道:“唐王如若知道了,会如何?本公主觉得,以唐王的卓绝见识,该是非常清楚冰火情蔻的厉害之处。”

仿似一把无形的铁手扇了我一个耳光,辣辣的疼,却只能压下那抹辣痛,疏淡道:“唐王知道与否……与他有何关系?莫非长公主以为唐王与本宫有所牵扯不清?”我讥讽一笑,“长公主太过单纯了。如今的流澈净,也就是唐王,不再是以往的唐抒阳,志在立政殿的那把金漆雕龙宝座,志在龙城的最高权柄,岂会让儿女情长成为迈进权力巅峰的羁绊?”

我漠然一笑,心有戚戚然:“无论是唐王,还是往后的帝王,唐王都不会与本宫再有任何瓜葛。这就是男人,男人的眼中,除了权力,还是权力。”

啪啪啪三声,清脆响亮。凌璇一直是低首聆听、若有所思的,却冷不防击掌,莫不是赞同我的说辞?只听她妩媚笑道:“皇嫂一番话,真是醍醐灌顶啊。本公主今儿受教了,皇嫂不愧是皇嫂,面不改色,心思机敏。”

******翌日午后,姑姑邀我前往御花园赏菊。

宫门深锁静悄悄,满庭秋色向晚起,飒飒风声掠过琉璃明瓦,飘下一缕缕的紧涩;一行飞鸟呼呼的飞过,消失于极远处宫墙冷硬的一角。

凤羽华盖鲜亮,鸾锦庄重雍容,内监宫娥静声而立,已成风景。姑姑一身绛红织金云凤吉祥宫装,青髻叠累,赤金凤冠峨嵯入云,相较冷僻宫院中的姑姑,已经判若两人,犹显凤仪端雅威赫。

姑姑柔和唤我:“阿漫,你开心吗?”

纯白,浅黄,深黄,粉红,紫红,褐红,紫红,五颜六色的菊花摇曳秋风,悠悠然,任人观赏。世间花品,生来皆是任人观赏的,可有选择不被人观赏的时候?我缓慢道:“开心?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否开心,姑姑开心吗?”

姑姑握住我的手,笑了:“我亦不知道,不过,我不会像你这样愁眉不展的,你还年轻,不该如此心思沉重。有时候,不该想的,就不要去想,看看眼前的美景名花,享受当前的良辰丹华,也是一种福气,不是么?”

我笑笑,抬眸望她,无比熟悉的美眸慈母一般看我,却极速掩起那尖利的芒色。我默然颔首,心中无比雪亮——姑姑的言外之音甚为明显,我焉能不知?

霸天阙 琐窗寒(4)

姑姑的嗓音蕴起些许无奈:“你姑奶奶逼你嫁给晋扬帝,是害了你一生,可是你也别怪她了,事已至此,就要往前看。假若你觉得累了,想回扬州散散心,姑姑可以帮你。”

我凄冷的笑着,双唇拉出的弧度那般僵硬:“我明白的,姑姑,有一日我觉得累了,自会离开,无牵无挂的离开,谁也不会在意我的离去。姑姑也不会。”

姑姑劝我离开龙城,是已经有所行动,不想让我夹在她与唐王之间,还是只是试探我——究竟会站在哪一边,更是警告我:别站错了方位。

一边是至亲的姑姑,一边是此生所爱,究竟从何选择?

姑姑揽过我的肩背,祥和道:“阿漫,风凉了,回宫添加衣裳吧!”

忽然,南边传来细细簌簌的声音,是极速奔行的脚步声。转眸一看,只见一小队侍卫匆忙向西赶去……张德子赶过来,因赶得急,精瘦的脸上稍稍泛红:“太后,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姑姑蹙眉问道:“什么事?”

张德子低眉禀报:“冷统领将长公主软禁了。”

“为何软禁长公主?”我冲口而出,深深疑惑。

“昨儿长公主送予唐王一株雪域香莲,今儿早上唐王服用下去,午时便伤势加重,王府传来消息,说是伤口裂开,吐血不止,状似中毒,又不似中毒,三个大夫束手无策,让府里准备后事。这不,冷统领就带人软禁了长公主……”

准备后事?吐血不止?怎会这样?雪域香莲是假的?凌璇虚情假意?

姑姑寻思道:“有这等奇事?据哀家所知,雪域香莲与天山雪莲齐名,岂有加重伤势的理?”

“是啊,这事儿怪就怪在此处,唐王怕是……”

脑中蓦然一闪,我惊愕的顿住:不,凌璇不会害他的!这其中一定出了什么问题……凌璇会害他吗?会吗……可是,他危在旦夕……晚风这般冷,遍体生寒。

姑姑凤眸一瞪:“唐王乃我朝功臣,战绩彪炳,岂是薄命之人?去,传哀家懿旨,请唐王入宫疗伤,传召所有御医会诊,务必治好唐王。”

张德子领命而去,步履稳健。

我恍惚张望:“我去看看长公主。”

姑姑按住我的肩膀,坚定而柔和的望我,美眸中光芒闪烁:“阿漫,你脸色不大好,还是我去吧,你去命人准备唐王疗伤的寝殿,就毓和宫东边的英仁殿,你看可好?”

我轻轻颔首,竭力压制那一股奔窜的激流,看着姑姑消失于花木深深、殿宇红黄之中。

姑姑不让我去见凌璇,真是关心我吗?还是担心凌璇对我说出什么,雪域香莲究竟有何问题?是凌璇,还是……别人?究竟是谁……

看见流澈净的时候,我无法想象,昨日有说有笑、傲岸不羁的一个男子,此时已变得形如槁木,脸色发青,面目憔悴,眼睛犹如两潭死水、再无半点锐利的锋芒,宛如濒临死亡的小兽,做着最后的肢体痉挛。

霸天阙 琐窗寒(5)

我呆呆的望着他,脑子里轰然作响,神思俱灭……流澈净朝我看来,唇边的笑靥虚弱的漂浮着,目光微颤,仿佛一个小小孩,无辜的看着我,眷恋的看着我,不想离开我……

四个御医会诊,经过两天两夜的急救,用尽各种方法,终于一寸寸的将唐王从鬼门关拽回来。

英仁殿与毓和宫仅是咫尺之遥,姑姑安排唐王在此修养,是否别有用意?既然姑姑予我方便,为何不好好利用?

八日后,流澈净的伤势有所好转,剑伤愈合,唇色红润,脸容微泛红光,却仍是病弱、慵然之态。

一钩霜月浅浅的泊于深黑天幕,月辉极为清冽,自雕花长窗的漏缝蜿蜒而入,长长细细的筛在宫砖上,像是铺了一层清冷的霜。

我拿开他松松搭在我手背上的手:“晚了,我该走了。”

流澈净翻手握住,像是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小孩:“不要走……再陪我半个时辰,好不好?你陪我到庭前看看月色,可好?”

“你还没痊愈,殿外寒冷,会着凉的。”我轻责道。

流澈净柔情望我:“有你在,我怎会受凉?那,披上那件大氅就暖和了。”见我仍是不肯,他索性无赖道,“整日躺在床上也不见得好得快,只要你每个晚上陪我欣赏月色,我就好得更快了。”

“你不同意,我也会自己去。”

我笑瞪着他:“好了好了,真不明白今晚的月色有何特别之处……”

说着,扶起他,帮他穿上大氅,来到殿前庭院。夜里无风,月色如霜洒于琉璃瓦上,飒飒霜冷,透衣清寒,似乎连殿内的软罗翠幕也浸染了丝丝寒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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