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魅姬(出书版)(80)

这日一早,天象阴沉,冷风激荡,赵慕升帐点将,三路大军一齐开拔,犹如三枚利剑射向秦军大营。

赵慕并不熟悉此阵,安排我与他坐在主帅战车上,皓儿本想跟来,经赵慕教导后打消了念头。

西路大军八万,中路大军七万,东路大军七万,赵慕亲率西路大军攻秦营。

十万秦军出营垒迎战,严正以待,两军对垒,剑拔弩张。冷风过境,滑过铁甲,长平西部仿佛涌起一层层的黑浪。

坐在赵慕旁侧,我忽然觉得此次战争是为我而战,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倘若赵慕为胜者,那么我便能长久地留在他身旁,再也无需担忧秦王会派人接回皓儿与我,从此我便摆脱秦王寐姬的身份,成为睿侯的妻。

杀气渐浓,号角骤响,战鼓动地,骑兵先锋纵马飞出大军,冲向敌方。秦军亦有骑兵飞出,马蹄震地,千军万马的奔腾,令大地震得厉害。

簇簇利箭犹如飞蝗般射向对方,每个骑兵都满面杀气地射箭,阻止敌方攻势。

有人中箭落马,马踏尸身,血肉模糊,壮烈牺牲。

紧接着,战车浪潮般狂奔,依阵猛攻。秦军亦为战车,狙击之势勇不可挡。

阵脚稳固,战车自成“阳裂三叠”阵法,兵分三路,仿似大鹏展翼张开,将秦军战车围合,近身肉搏。宝刀饮血,长枪直刺,利戟穿胸,厮杀越发惨烈。

刀光森寒,热血飞溅,战士们不断地跌落战车,亡魂永逝。

眼见如此真实、如此残酷的杀伐,寒意流遍全身,然而,在此生死由命、热血沸腾的沙场上,又有一股滚烫之流灌入我体内,全身的血液随之滚沸,满腔豪迈。

这是正义之战,这是赵国反击秦国攻略的正义之战。

我侧眸看着赵慕,他手执令旗,沉毅如山,冷峻似铁,脸绷如弦,侧颜如刀削一般刚硬冷厉,俊眸不再温润平和,而是充满了滚滚杀气。

阳裂三叠的厉害之处在于,为阴象,为诡道,于六仪之下而不见其形也。

赵军阵脚严谨,依令旗指示变阵,阵法变幻莫测,诡异至极,歼敌无数。而秦军未曾见识过此阵,阵脚大乱,彷徨四顾,左右顾之不暇,想突围却被围歼,被迫抵抗却处处掣肘,根本施展不开。

更厉害的在于,一支骑兵不知从何处出现,神出鬼没一如鬼魅迅疾杀来,在阵中纵横无忌,犹如狂风呼啸,刀光横掠,头颅与断臂齐飞。

遮天蔽日的杀伐仍在继续,未能决出胜负,这场战役无法停歇,未能歼灭敌人,刀戟不会停止杀向敌人。尸横遍地,蔚为壮观,血溅三尺最终落在地上,那猩红的颜色刺入眼目,令人惊心。

此消彼长,赵军越战越勇,秦军且战且退,勇者与弱者在长平以西划下光辉灿烂与全军惨败的一笔。

激战多时,赵军伤亡不少,秦军损失更是惨重,十万大军战死大半。

赵慕陡然站起,全身似爆发出一种骇人的戾气。他挥动令旗,命战士们全线歼敌。

秦军主将遇上最强劲的对手,遭遇惨败,遂下令溃逃,率三万残兵奔向长平以南。

这一战,打得很精彩,赢得很漂亮。

夺回长平以西,掌控入邯郸要道,保护邯郸安危,这是“阳裂三叠”最重要的目的,也是此役的关键。长平以西志在必得,赵慕坐镇西路大军,便是基于此。

长平以南的秦军是精锐中的精锐,公子嬴蛟必定以为赵慕率军攻打南门,却没料到赵慕的目标瞄向长平以西。而赵国中路、东路大军并没有强攻,当战局对己不利时便撤退回营。

公子嬴蛟更没想到的是,秦国运至长平的粮草抵达秦赵边境,很快就可以抵达长平。却有五千铁骑突然杀至,犹如一群饿了三日三夜的虎狼,直插秦国运送粮草的五千步兵,仿佛长矛破冰,将他们杀得七零八落,射杀,歼灭,刺死,运粮队全军覆没,粮草也被焚烧殆尽。

那是奉了睿侯之命从北疆秘密南下的铁骑,日间隐蔽,夜间疾行。

这便是赵国从天而降的奇军,这便是“阳裂三叠”整个阵法最关键、最诡异的一局。

消息传回邯郸,举国欢腾,赵王与公卿诸臣欢呼数日,赵慕的声望更是如日中天。而秦国,举国皆哀,估计秦王气得鼻子都歪了。

以“阳裂三叠”打了漂亮的一战,赵军士气激昂,扬言将秦军赶出赵国。

赵慕却不见丝毫欣喜之色,反而更见冷峻、阴郁。

我问他为何如此,他道:“阳裂三叠都无法大败秦军,欲令秦军退兵,很难。”

“秦军远离秦国,运粮道路长,我方粮草便利多了,即使秦军不退兵,也损失惨重。”

“话虽如此,可是战场上瞬息万变,区区一个嬴蛟,我竟耗费这么多时日也无法退敌。”

我明白,他对自己很失望,对自己的领军才能与十余年的沙场作战经验产生了怀疑,我唯有竭力宽慰,不让他自怨自艾。

我道:“嬴蛟身旁必有谋士协助,不然以他的才智,怎能与你相提并论?”

他道:“密探上报,嬴蛟身边确有一位贤能者,此人便是公孙玄。”

“公孙玄?”我微惊,“就我所知,公孙玄并无调兵遣将之能。”

“他在秦国十余年,初只是食客,后与秦宣王见了一面,秦宣王颇为赏识,便封他为客卿,近年很受秦宣王信任与重用,而公孙玄各方面的才能也大放异彩,调兵遣将自有一番独到见解。”

公孙玄竟有行军、调兵之才,以前倒是小看他了。

此次战役后,秦军多次猛攻赵军营垒,企图夺回长平以西,却是无功而返。秦军见识过“阳裂三叠”的厉害,似乎做过研究与准备,闪避赵军锋芒,谨慎周旋,如此一来,此阵便发挥不到应有的作用,赵慕索性弃阵,两军正面激战,皆是伤亡惨重。

转眼间,冬寒来临,赵秦双军各自筑垒,保存主力各守两方,成囤居之势,坚垒不战。

如此一来,交战双方进入相持阶段,企图以消耗战拖垮敌方。

天寒地冻,月冷霜河。

大雪已经下了几场,长平进入了肃杀的冬日。

棉衣棉被源源不断地从邯郸送到军营,粮草充足,足以支撑到明年开春。秦军也不赖,只是双方皆因阴霾、寒冻的天气而按兵不动,似乎都有过冬再战的意思。

这个冬季,皓儿根本不闲着,不是在雪地里练剑,就是央求他的赵叔叔教他如何行军打仗、如何调兵遣将。赵慕也乐于教他,而且教得极为认真,一个个兵法谋略地教,将他十余年的作战经验倾囊相授。

我没想到皓儿如此热衷行军打仗,本想他学了几日就会厌弃,却是一日日地学下来,乐此不疲,脑子里塞满了兵法奇谋,就连做梦也在打打杀杀、指挥千军万马。

这日,鹅毛大雪纷纷扬扬,漫天匝地的雪幕一帘又一帘,绵延无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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