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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染帝业(87)

她为我洗衣、沏茶、烧水做饭,就像我那时被她折磨的那样,我一不如意,就呼喝叱责,不是打骂,就是折辱,也让她尝尝那种生不如死的滋味。

此时正是冬寒时节,她的手被冻得红肿起来,气色也越来越差。

四日后,我不让她做这些粗活了,随便编排了一个错处,罚她跪在外面的地上,跪到第二日天亮。黄昏时,天降大雪,寒气逼人,她仍然跪着,只求我不让她的女儿受冻挨饿。

她的身上落满了鹅毛般的雪花,僵硬得如同一个堆积的雪人。

我远远地望着她受虐,心中虽然不是滋味,但也没有心软。

次日早上,碧浅说,碧涵晕倒在雪地,全身冻僵了,只剩下一口气。

两日后,她的风寒症好了一点,又到昭阳殿,匍匐在地,“恳请皇后告知翾儿是否安好?是否穿得暖、吃得饱?”

“贵人放心,翾儿好得很。”我端着茶盏,浅抿一口热茶,“就是有点想念娘亲,整日找娘亲。”

“皇后有何吩咐,碧涵定当办得妥妥当当。”碧涵虔诚道。

“既然你自己有所要求,我就成全你。”我看向碧浅,“碧浅,安排贵人去浣衣。”

“是,皇后。”碧浅应道。

“谢皇后恩典。”碧涵叩谢道。

这天寒地冻的冬季,双手浸在冰水中浣衣,痛楚可想而知。让她去浣衣,到底是我心软,狠不下杀手。

夜里,碧浅道:“皇后这么做,会不会太便宜贵人了?皇后想想,贵人好几次置您于死地啊。”

我浅浅一笑,“一时之间,我也想不到更好的法子,不如把她交给你。”

铜镜中的碧浅慌张地推辞,“这怎么可以?”

我道:“没事,放胆去做吧。”

因为,她的清白被碧涵毁了,她受了这么大的侮辱,都是拜她的昔日姐妹所赐,我就让她处置碧涵,出这口恶气。

三日后,碧浅向我禀报,碧涵任劳任怨地浣衣,双手红肿得可怕,还染了外寒,咳嗽低热,病怏怏的。她还说,她让人在碧涵的膳食中下了**,那夜,没有男子解救,碧涵被折磨了一整夜,看起来挺惨的。

“碧浅,总是沉湎于过去的伤痛,这日子会很累,没有日光,没有温暖,你觉得呢?”我握着她的手,“往前走,往前看,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明媚,是不是?”

“奴婢明白,奴婢会记住皇后的教诲。”碧浅抿唇微笑。

我这么告诫别人,可自己做到了吗?

——

不几日,我以大晋皇后的名义下诏,贵人行止不端,惑乱宫闱,废贵人为庶人,宣平公主由皇后羊氏教养。

我不能让碧涵翻身再起,而且,只要我捏住她的致命要害——司马翾,她就不敢轻举妄动。

可是,出乎我意料的事,就在我下诏废贵人的次日,孙皓匆匆进宫,告诉我,洛阳令何乔带兵包围了平西将军周权的府邸,杀了周权。

就在这日,何乔下诏,废皇后羊氏为庶人,命其迁去金墉城。

没想到,区区洛阳令,竟然胆敢下废后令,把我呼来喝去,这大晋,这世道,真的乱了。

我不是母仪天下的国母,和司马衷一样,威严扫地,身不由己,只是一个被人操控、利用的玩偶。这是永康元年我被册立为大晋皇后之后,第四次被立,第四次被废。

谁给他的雄心豹子胆?

表哥道:“如今这世道,群雄并起,能者居之,只要手握兵马就是天王老子。何乔胆敢这么做,是不满周权在洛阳作威作福、横行无忌,是利欲熏心。”

“我总觉得事情不是这么简单。”

“容儿,你以为……”他也猜到了什么,何乔有胆量下废后令,不单单是利欲熏心。

“他一向与碧涵有勾连,会不会他被碧涵利用了?”我寻思道,“或者是他听命于司马颙,才胆敢下废后令?”

“也有可能。”孙皓深以为然地点头,“无论如何,我会藏好宣平公主,只要我们手中有小公主,碧涵就不敢乱来。容儿,何乔废你为庶人,让你搬去金墉城,你有何打算?”

“我打算会会何乔。”

“为什么?”

我望着殿外的鹅毛大雪,缓缓笑起来。

我倒要看看,他如何令我移驾。

次日午时,何乔果然带着兵马来到昭阳殿,那阵仗,仿佛他是手握强兵的大将军。

我站在殿阶上,他在众下属的簇拥下迈步而来,威风凛凛。他站定在我面前,腰背挺得直直的,“本官也想给皇后下礼,不过本官昨夜接到从长安快马送来的密诏。陛下命本官来昭阳殿宣旨废后,请羊庶人迁出昭阳殿,暂住金墉城。”

孙皓冷沉道:“还请何大人出示密诏。”

何乔笑道:“难道杨将军不信?”

“废后非同小可,陛下断然不会无缘无故地废后。何大人若无废后诏书便是矫诏,皇后完全可以治你死罪,满门抄斩。”孙皓寸步不让。

“既然杨将军执意本官出示密诏,本官就让你死心。”何乔奸诈地笑。

他从部属手中接过一卷黄绫,展开来,孙皓凑上去看,面色大变。

我早已猜到,何乔必定会做足功夫,否则他如何令我去金墉城?

这卷密诏,可能是司马颙下的,也可能是何乔伪造的。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我只能暂时认命。

何乔阴沉道:“羊庶人还是尽早去金墉城,对了,据闻宣平公主失踪多日,羊庶人是否知道小公主的下落?”

“小公主失踪一事,我也听闻了,我深居昭阳殿,怎么会知道小公主的下落?劳烦大人为陛下寻回小公主罢。”我微扯唇角。

“本官听闻,前贵人与你有点过节,小公主失踪,似乎与你有关。还请庶人交出小公主,否则,如果小公主有何不测,庶人难辞其咎。”何乔道。

“何大人,小公主失踪怎么会和她有关?”孙皓怒道,“何大人这么说,是否有真凭实据?”

“虽无真凭实据,但心知肚明,假如羊庶人决意不交出小公主,别怪本官不留情面。”何乔道。

“你想怎么样?”孙皓眉宇沉肃,杀气迫出,“虽然皇后被废,但也不是你想杀就杀。只有陛下才能治罪,难道何大人想越俎代庖?”

“本官并无此意。”何乔阴险一笑,“请羊庶人速速前往金墉城。”

我冷眼看他,“何大人,今日你所做的一切,我铭记在心,你最好寻求多方庇佑,否则,有朝一日,我复为皇后,你有何下场,无须我言明吧。”

何乔深深地笑,“好气魄,那就要看羊庶人能否等到复立皇后的诏书。”

我笑,“拭目以待。”

——

此次被废,果然与碧涵有关。

然而,她没有追来金墉城逼我交出宣平公主,也许是她想找到女儿后再找我算账。再者,她也知道孙皓会尽全力保护我,就算她想下杀手也讨不到多少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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