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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染帝业(203)

管家惧怕地瑟缩了一下,垂首候命。

老夫人趁势发作,“瞧瞧,瞧瞧,仗着陛下喜欢她、为她撑腰,她就敢在将军府放肆,不将我这个老婆子放在眼里。”

“不知道是母亲不喜欢我这个儿媳妇和孙儿,歪曲事实,还是我以陛下威胁大家?”我徐徐浅笑,风和日丽一般。

“贱人!”老夫人啐道。

“母亲这般厌恶我,便是当着众多下人的面,伤了您与儿子的母子情,也伤了将军的心。”

“是谁伤了我与曜儿的母子情?还不是你这个狐狸精!”老夫人怒瞪我,气喘不定,一旁的卜清柔连忙扶她,抚她的背,为她顺气。

“世间男子,哪个不是三妻四妾?即便母亲不喜欢我,也犯不着以长辈之尊和我这个小辈一般见识;母亲不喜欢我,不要紧,伤了儿子的心,才是大事,母亲觉得呢?”我好整以暇地说道。

“母亲,时辰不早了,将军也该歇着了,清柔先扶您回去吧。”卜清柔识趣道。

老夫人还不想走,卜清柔硬是扶着她离去。

寝房只剩下我和刘曜,我关上房门,坐在床沿,握着他的手,“方才我对长辈无礼,做得过分了,你想骂我,就骂吧。”

刘曜抽出手,拇指抚蹭着我的腮,“若非母亲说出那么难听的话,你也不会生气。”

我道:“我不是生气,只想说道理让母亲明白,为难我,就是为难将军;骂我、羞辱我,就是伤了你们的母子情。”

他缓缓一笑,“我明白你的心意,让你受委屈了。”

我担忧地问:“你真的不怪我顶撞母亲吗?”

“傻容儿。”他揽我入怀。

“那你也不问问,去年冬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吗?”

“我信你。”

“为什么?”我抬眸,欣喜而感动地看他。

“若你当真见异思迁,自愿随陛下进宫,你为什么还回来?”刘曜摸摸我的后脑。

“也是,你最了解我的心意。”我搂着他的脖子,埋脸在他的颈窝。

所幸,他选择相信我,没有疑心哦,没有听信别人的谗言,他给予我的爱,已经圆满了。

他让我上床,轻轻拥着我,“陛下当真没有碰你?”

我摇头,“陛下要消除我对他的恐惧,要让我以平常心看待他,从来没有留宿在绿芜殿,也不勉强我。”

刘曜含笑道:“如此看来,陛下还是没死心,温柔待你,让你觉得他变了,不再是以往的陛下;接着,他以柔情慢慢打动你,赢得你的芳心。”

我道:“我早有如意郎君,不会对陛下有男女之情。”忽然想起他遭遇伏兵一事,我问道,“你不是遭遇拓跋部伏兵吗?不是说你力战而死吗?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说,在蓝谷遭遇拓跋部伏兵,他身受重伤,几个亲卫拼死护他,其中一个亲卫穿了他的甲胄和战袍,拿了他的佩刀,代替他力战而死。之后,他和陈永等三个亲卫杀出一条血路,这才逃过一劫。

陈永眼尖,看出那些伏兵并不是拓跋人,而是汉国人假扮的。刘曜想明白了,是刘聪要置他于死地。他们担心追兵追来,就东躲西藏,短期内不敢回平阳。直至年关近了,他们再也抵御不住寒天,这才破釜沉舟地回平阳。

果真是刘聪的阴谋,照此看来,他早有谋划,决心拆散我和刘曜。所幸上天不负,让刘曜死里逃生。那时候,刘聪说派了好几批人去寻找刘曜,想必是知道他逃脱了,就派人去追杀,立志赶尽杀绝,永绝后患。

我也说了听闻他力战而死的噩耗之后发生的事,事无巨细地说了一遍,只有刘聪以古玉害孩儿这件事,没有说。刘曜重重地叹气,“陛下用情深如汪海,想必他心中很苦。容儿,我比他幸运、幸福,此生此世,我刘曜的枕畔,只有容儿一人!”

我欣喜地笑起,心澜涌动,酸涩而甜蜜。

——

老夫人每日都来看望儿子,每次都要劝说儿子,恢复卜清柔的名分,否则,她不会善罢甘休。

虽然刘曜不胜其烦,但也没有口出恶语,只当母亲的话是耳边风。

自我回府,我就贴身服侍他,卜清柔再没有服侍过,只是陪着老夫人来,站在一侧,像一根呆滞的木桩。

她低眉顺目,不言不语,装得温顺谦和,不知心中在盘算什么。

只要刘曜相信我,我就不怕她再次设计陷害我。

碧浅盘问过白露和银霜,她们说,将军回府,遍体鳞伤,老夫人就让卜清柔照料将军。

刘曜伤势很重,清醒后已经是五日后,就没再说什么了。

刘熙还小,刘曜每日都要抱好几回,当起了慈父。他可以下床走动,就总是抱着孩子在屋中走来走去,自言自语地和儿子说话,而且是以那种儿化的腔调、嗓音说话、哼唱,碧浅和陈永笑得肚子疼。

他恼怒过一次,对他们喝道:“再笑,就滚出去!”

看着他故意做出来的一本正经,他们捂着肚子大笑,我也笑倒在床,差点儿笑岔气。

这夜,我靠在他的肩头,“母亲年事已高,身为儿女,总是忤逆长辈,母亲心中必定难过。我想过了,大夫人毕竟是你的原配妻子,还是恢复她的名分吧。”

“又是母亲威胁你?”他冷冷地问。

“不是,一来,你伤重时,大夫人服侍你大半月,尽了妻子的本分;二来,母亲年事已高,就让她顺心一些,也算是尽了孝道。”

“你当真不介意?”刘曜轻捏我的下巴,亲昵道,“那些日子,清柔说你和陛下在府中如何、如何,她这样说你,你还要帮她?”

“当时她住在西苑,并非亲眼目睹,必定是听下人以讹传讹,才会在你面前说我的坏话。”我大度地笑,“只要母亲顺心一点,我不介意。你就当成全我这点孝心吧,也好让母亲不那么讨厌我。”

他沉思半晌,终究点头,“你说得对,母亲知道是你进言,就不会那么待你了。”

假如老夫人真的这么想,就好了。可是,我知道,老夫人必定会觉得理所当然。

回来的这几日,将军府谣言四起,下人窃窃私语,说刘熙不是刘曜的孩子,是陛下的孩子;还说将军外出征战期间,我与陛下在将军府卿卿我我,公然做出有失妇德、羞辱将军的事;更说我在宫中如何邀宠,让将军颜面无存、尊严丧失,等等……就连白露和银霜也用异样的目光看我,更别说那些非议我的人说得多难听。

碧浅义愤填膺地复述,差点儿掀翻了桌子。

我沉吟半晌,道:“不去理会,他们喜欢说,就让他们说。”

“如果将军……会不会起疑心?”

“他若起疑心,那便是我的命。”

“那些流言蜚语是冲着姐姐来的,若不理会,只怕会愈演愈烈。”她不无担忧地说道。

“愈演愈烈,那就更好了,总会有人收拾的。”我冷冷地笑。

碧浅惊疑地看我,转瞬间便明了地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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