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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染帝业(165)

我就是不松手,埋脸在他的腰间,泪水哗哗地流,呜咽声不绝。

刘曜揉着我的肩,默不作声,但我知道,他到底不忍心让我受伤——他对我还有不忍之心,证明他对我并非无情;正因为他爱我,才会伤得那么重,才会气不过,才会想着也让我尝尝受伤、心碎的滋味。

哭了半晌,他为我拭泪,然后察看我双足的伤,小心翼翼,疼惜不已。

在洛阳郊野的溪谷,他捧着我的双足,拭去水渍,温柔深情……那一幕,镌刻在心底,此生此世都不会忘。而今,我的双足为他受伤,他心痛吗?

他抬眸看我,痛色分明,我明白了,笑了,此时无声胜有声。

大夫来了,察看我脚底的伤,说所幸没有割伤经络要害,否则这双足就废了。

包扎后,大夫开了药方就走了,阿宝跟着去取药。

刘曜看着我,目光沉静,不显喜怒,我心想,他应该会说点儿什么吧。

“你好好歇着,我还有要事,改日再来看你。”他漠然道。

“将军就这么绝情吗?”心口闷闷地痛,我凄楚地问。

他站起身,我奋力撑起身子,想拽住他的手,却没有够着,他迅速地迈步离去。

我不能放弃,我必须抓住这个机会!于是,我叫着他,伸着手臂,从床上滚了下来。

他立即回身,紧张地抱我起来,将我放在床上,我勾着他的脖子,不让他轻易地丢下我。

“你的脚已经伤了,为什么还这么不爱惜自己?”刘曜掰开我的手,却掰不开。

“既然将军对我不再有丝毫怜惜与情意,我又何必爱惜自己?”我凄凉道,楚楚地看他。

四目相对,很近很近,他眼中的我,伤心欲绝,怆然涕下。

他的脸孔就在我上面,鼻息温热,黑眸沉沉,“纵然没有人珍惜你,你也要珍惜自己。”

我决然道:“倘若如此,我宁愿,此生永相绝,永不相见。”

刘曜的目光变了,缠绕着丝丝的痛;须臾,他调整了坐姿,搂抱着我,就像以往那样,温柔热烈,缠绵深沉。

将计就计,以身上的伤痛,换取他的怜惜,值得。

我就知道,他只是惩罚我曾经对他的伤害,并非对我无情。

“疼不疼?”他的掌心贴在我的腮上。

“不疼,真正疼的是,这里。”我捂着心口。

他没说什么,只是将我抱得更紧。我抬头,轻吻他的脸颊,他轻笑,低头一啄,吻住我的唇。

慢慢地,这轻柔的吻,变得激烈起来。

有人推门进来,刘曜松开我,我仍然依在他怀中,阿宝端着汤药站在门前,颇为尴尬,“奴婢不知……将军恕罪……”

“汤药搁着吧,退下。”我吩咐道。

“是。”阿宝偷偷地觑了一眼,躬身退出去。

“我记得,当年我晕倒在雪地,将军救了我,喂我喝药。”我缓缓道。

“还想我喂你喝药?”刘曜眨眸一笑。

“将军不愿意么?”

他端来汤药,递在我唇边,我莞尔笑了,伸手接过汤碗,他却道:“不是要我服侍吗?”

我心中如蜜,由他伺候着喝了苦涩的药。

尔后,他抱着我,静静的,仿佛光阴静止,仿若天地不再,仿似万物消失,只有他和我,以及我们的情。这一刻,心中满满的,甜蜜的幸福漫溢开来,我才明白,刘曜已经深入我的心。

自从司马颖过世,那段刻骨的初情尘埃落定,封存在生命的最深处,而刘曜,站在最明亮、最温暖的地方,望着我,我不由自主地向那处温暖走去,靠近他,汲取那令人留恋的暖意。

或许,更早以前,早在我是单千锦的时候,早在刘曜与刘聪对我发动柔情攻势的时候,刘曜就悄悄地占据了我心中的一角,只是我没有察觉。

我喜欢他吗?爱他吗?

是的,我喜欢他,爱他,正如曾经爱司马颖的那样。

“今晚陪我,好不好?”

“好。”刘曜凝视我,眸光深深,情意沉沉。

这夜,他和我相拥而眠,宛如情深意重的多年夫妻。我睡得很踏实,以为今夜之后,一切风雨、霜雪都过去了,将会迎来灿烂的日子;却没想到,天亮之后,仍然是阴霾重重。

——

由于伤在脚板,我只能卧床养伤,连续两日,刘曜没有来看我,我以为他忙于公务,也就没多想。第三日,我随口问阿宝,这两日将军是否忙于公务。她说,将军和平时一样,不算忙。

心口仿佛被人捶了一拳,我不明白,如若他不忙,为什么不来看我?

我让阿宝去禀报刘曜,就说我有事见他,可是,不知道是阿宝没去找他,还是他不愿意来,他没有现身。我等了五日,他都没有踏足西苑。

为什么一夕之间就变了?他究竟在想什么?我应该怎么办?

不知道是不是汤药中加了那种让人瞌睡的药,我越来越贪睡,常常日上三竿才醒来,午后总觉得倦怠,一躺下来就睡沉了。仔细算来,一天十二个时辰倒有六个时辰在睡梦中。

为什么会这样?是因为春困和汤药的缘故吗?

那大夫来复诊,我说了这事,他说的确如此,春困加上汤药,人会困倦一些,停了药就好。

可是,又过了三日,情况越来越严重,午睡刚起来一会儿,我就哈欠连天,又想睡了。

这太不寻常了。

我心生一计,将吃剩的饭菜放了两日,酸腐时吃入腹中。半个时辰后,我腹痛不止,又呕又泻,让阿宝去叫大夫来。她见我病情严重,就叫人去请大夫来。

一个时辰后,我拉了五六次,瘫在床上,虚软得没了力气。

卜清柔带着大夫来了,我有气无力道:“夫人,我就是吃了这大夫的药才变成这样的……我不吃他的药……”

“妹妹稍安勿躁,是不是大夫的药出了岔子,还需把脉才知道。”卜清柔淡定地笑,示意那大夫给我把脉。

“走开!”我拼了仅存的力气,怒声呵斥,接着坐起身,端起以往上位者的架子,凝眸瞪着她,“假若我有何不测,你担待得起吗?我死不足惜,可是你和将军多年的夫妻恩情是否不受影响?”

她似乎被我发怒的模样吓住了,静默须臾才道:“妹妹怎么会有事呢?既然妹妹说这大夫医术低劣,那我就为妹妹另请一位大夫。”

半个时辰后,另一个大夫来了,把脉,诊视,然后对我道:“夫人应该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才引致呕吐、腹泻,在下开张药方,连服三日便可痊愈。”

卜清柔别有用意地说道:“原来如此,妹妹自己进食不慎,可别冤枉了人。”

话毕,她扫了我一眼,走了。

我让阿宝拿着药方去抓药,留下大夫,对他道:“医者素有仁心,行医济世,理应救人,而不是害人。大夫,不知我说的对不对?”

“夫人所言极是。”这个王大夫沉着应答,似乎没听出我的话外之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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