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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染帝业(161)

“陛下应该问,我是不是有事问陛下。”我的声音冷得不能再冷。

“你问便是。”他缓缓上前。

“人在做,天在看,陛下想要我问什么?”

“你有什么事不明白,就问吧。”

“或许,是陛下想对我解释什么吧。”

刘聪温和的目光凝落在我脸上,道:“我想要你知道,苍苍之死,只能怨怪她自己,不能怨我。她无视我的禁令,犯了死罪,我不得不这么做。”

我冷冷一笑,“不如一刀杀了她,痛快点。”

他沉沉道:“我不是没给过她机会,我警告过她,她非但不收敛,反而企图联络五弟,我只能命人割了她的舌头,将她扔在西苑,杀鸡儆猴!”

我拿腔拿调地说道:“陛下英明。”

他听出我语声中的讥讽,“容儿,我这么做,只是不想五弟担心你。你也知道,他出征在外,与晋军作战,不能有丝毫分心,你也不愿他为了你而遭遇不测,是不是?”

“陛下圣明。”我漠然道,“陛下体恤手足之情,堪称国人表率。”

“容儿……”他眉头一紧,“在你眼中,我就这么不堪?”

“我只是觉得,在帝王家、在拥有生杀大权的上位者眼中,下人命如草芥。”我冷淡道。

刘聪试图说服我:“苍苍服侍你多年,又曾经救过你,你怜惜她,我理解。但是,她行事大胆……”

我福身一礼,“我乏了,还请陛下早些回去歇着吧。”

他还想再说,我毅然转身,给他一个冰冷的背。

须臾,他离去的脚步声终究响起。

再说下去,只是浪费唇舌罢了。

——

二月,春寒料峭,花苑的树木抽出新芽,绿意盎然,皇宫仿佛焕然一新,处处春情萌发。

帝太后和刘聪都遣人送来春季的衣袍和衫裙,一日,春光明媚,春风翦翦,春梅说花苑里的桃花和杏花都开了,帝太后正在风亭赏花,派人来邀我去瞧瞧。

深宫寂寥,去走走也不错,我披上厚一点的披风,前往花苑。

春风沁凉,吹在脸上像是刀锋轻轻地刮着脸皮。一进花苑,便有暗香袅袅地袭来,环萦在袖。那轻薄如绡的桃花、杏花点缀在枝桠上,绵延成一片轻盈若飞的粉红云朵,为这尚嫌单调的皇宫增添一抹亮色与娇媚。

帝太后派来的宫人引我来到风亭,我福身行礼,也向皇后呼延依兰点点头。帝太后让我坐下来,问我近来可有不适,我答说很好,请她不必记挂。

自从进宫,我就住在刘聪的寝殿,之后搬到听雪轩,呼延依兰从未来看过我,我也未曾去皇后殿请安问礼。因此,这是我们初次相见。

“贵人身子弱,外头风大,应该多穿点。”呼延依兰笑道,侧首吩咐宫女回去取一件披风来。

“皇后关怀,嫔妾心领了。嫔妾真的不冷,因此还是不要麻烦皇后了。”我连忙道。

“假若觉得冷,就回去歇着吧。”帝太后慈和道。

“母后说的是。”呼延依兰柔和道,“贵人,这是宫人从外头购来的新鲜瓜果,尤其是这种小小的、红红的果子,叫做‘珍珠红’,香甜可口,贵人尝尝吧。”

“这‘珍珠红’赤如血、形如珠,的确诱人。”帝太后笑眯眯道。

呼延依兰捏起一颗珍珠红递给帝太后,接着又捏起一颗递给我,我接过来,看着帝太后咬了一口,道谢后就吃了。

珍珠红的确好吃,清脆,香甜,爽口。

我看见,呼延依兰也在吃,只是她吃的那颗和帝太后的那颗一样,有蒂,而我这颗是无蒂的。

这个偶然的发现,我没往心里去,可是,片刻后,咽喉似有大火灼烧,又辣又疼,五脏六腑仿佛被一柄匕首搅着,越来越痛。我捂着心口,额头冒汗……

风亭一片惊乱,蒹葭扶着我,帝太后惊惶地派人去传太医、禀报刘聪,呼延依兰也焦急万分,安慰我太医很快就到了。

依这情形来看,我中毒了,难道和那珍珠红有关?

我想从皇后的脸上看出一点端倪,然而,她担忧、关切的神情无懈可击,瞧不出任何破绽。

“容儿,你觉得怎样?”帝太后忧心地问。

我正要开口,却有鲜血呕出,滴落衣襟,鲜艳触目。

刘聪匆匆赶来,惊惧地推开宫人,握住我的手,“容儿,你怎么样?太医呢?太医……”

呼延依兰回道:“已经派人去传了,应该快到了。”

“好好的,容儿怎么会中毒?”他横扫一眼,扫过帝太后、呼延依兰,目光如 冰如 火,如刀如剑。

“容儿就吃了珍珠红,哀家和皇后都吃了……这事着实奇怪……”帝太后寻思道。

“假若珍珠红有毒,那臣妾和母后应该也中毒才是。”呼延依兰所说的不无道理。

我拽住他的手,吃力道:“陛下,眼下不是追究的时候。”

刘聪的脸孔布满了慌乱与着急,“一定没事的……容儿,你撑着点,太医马上就来了……”

我又吐出一口鲜血,腹中翻江倒海,剧痛就像一浪浪的大潮冲击着我,痛得难以喘息。

太医终于来了,诚惶诚恐地诊视我。

刘聪下了一道残酷的旨意,“救不了贵人,你全家老少为贵人陪葬!”

然而,如果上苍想收了我,我岂能活过今晚?

太医道,我身中剧毒,无力回天。

“朕命你救贵人!救人啊……”刘聪厉声一吼,犹如猛虎悲啸,震慑天地,突然,他从侍卫的腰间抽出佩刀,刀尖怒指太医的咽喉,“救不活贵人,朕诛你三族!”

“聪儿,住手!”帝太后劝道,想移开他持刀的手臂,却移不开。

“陛下,微臣医术低劣,不擅解毒啊……”太医惨烈地哭道。

“陛下息怒……”我费力地劝,“或许,这就是我的命……”

刘聪一双血眸怒睁着,刀光一闪,太医的咽喉多了一道伤口。不一会儿,他倒地身亡。

接着,刘聪派人去传所有太医来,红如血的眼中布满了悲痛,“容儿,再撑一会儿,不会有事的……不会的……”

我抚着他的脸颊,低声道:“母亲在等我,陛下让我去找母亲,好不好?”

他吻触我的掌心,血眸泛着晶莹的泪光。忽然,他横眉怒目地瞪向珍珠红,捏起两颗,一颗无蒂,一颗有蒂,递在呼延依兰面前,“这是谁准备的?”

“宫人从外头购来的,臣妾准备的。”呼延依兰被他嗜血、狠戾的眼神吓到了,慌乱道,“陛下以为臣妾毒死贵人?”

“要朕相信你,就吃了这两颗珍珠红。”他恨不得将两颗红艳艳的果子塞进她的嘴。

“聪儿,皇后怎么会毒害容儿?”帝太后惊道,“此事还需彻查。”

刘聪仿若没有听见母后的话,步步紧逼,呼延依兰步步后退,花容失色,满目惧意,“不是臣妾……臣妾是冤枉的……”

他森寒道:“不从实招来,你呼延氏一族,满门抄斩,一个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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