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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染帝业(159)

苦练数日后,我终于会弹那曲《相思》了。一日午后,闲来无事,也没睡意,我在寝殿奏琴,只有苍苍陪着。

指尖抚动,口中轻唱,脑中皆是刘曜的音容笑貌,以及那过往的一幕幕……他送给我那盏精致的花灯,他与我坐在屋顶、依偎着赏月,我们在溪谷的草地上炽情相拥,那晚的洞房花烛虽然不够奢华,却让我惊艳……

落花三千,相思漫长,谁惜流年。似雾非雾,似烟非烟,心有相思弦……

“贵人,歇歇吧。”苍苍劝道。

“你去沏茶来。”

苍苍只得去了,我正想再奏一遍,忽有一人风风火火地闯进来,仿似一阵冷风袭面而来。我诧异地抬眸,但见刘聪站在前面,面含雷霆之怒,剑眉倒竖,手中拿着那盏花灯。

原来,他收着刘曜送给我的花灯。那么,他可知道,这花灯与刘曜有关?

想必知道了吧,否则就不会是这副杀人的嗜血模样。

“不许再弹!”刘聪怒喝。

“弹琴解闷,为什么不行?”我懒懒道。

“不许就是不许!”他吼道。

“陛下不是说过,不会再逼迫我吗?”我冷冷一笑。

“是,我是这么说过,但是,你不能弹这曲!”他暴跳如雷地吼道,“这曲子叫作《相思》,这花灯灯屏上题的也是相思,你对他就这么念念不忘?”

他果然都知道了,许是蒹葭告诉他的吧。

我走出琴案,清冷道:“你心中已有答案,何须问我?”

刘聪气得眉宇绞拧,厉声道:“他送你花灯,为你写了这曲词,你连日弹唱,寄托相思之情,是不是?”

我直认不讳:“是!”

他将花灯狠狠地摔在地上,“嘭”的一声,花灯四分五裂,支离破碎。

我看着宫砖上那零落的碎片,心中凄然,他扣住我的咽喉,阴鸷地瞪我,面目扭曲得可怕,“从现在开始,不许弹!不许唱!”

声音从缝隙中挤出来,“办不到!除非你杀了我!”

“别以为我不会杀你!”他的眼眸被怒火点燃,眼白变红了,扬声喊道,“来人!”

“陛下舍得杀我?”我阴冷地笑。

“不舍得也要舍得!”刘聪从侍卫的腰间抽出佩刀,横在我脖颈上,眼中布满了酷烈的杀气。

我浅笑吟吟,“我就赌,陛下下不了手!”

那银白的刀光映亮了他的眉宇,相信也映白了我的脸。他眯着眼,阴鸷的眸光笔直地刺进我的眸,杀气凛凛。我依然笑着,身子陡然往前倾,脖颈处弥漫开尖锐的痛,似有热血流淌而下。

刘聪惊骇地后退,那锋利的刀锋已经染了我的血。

很痛,越来越痛,血一直流,染红了衣襟……

他扔了大刀,抱着我,吼道:“快传太医……快去……”

“为什么……容儿,为什么……”他崩溃道,嗓音嘶哑,急忙用广袖捂着我的脖子。

“你不是想杀我吗?如你所愿……”死了就可以摆脱他,那么,我宁愿死。

他悲痛得目光颤抖,“我不是真的要杀你……只是控制不住……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容儿,我并非真的要杀你,我怎么下得了手?”

我冰冷地看他一眼,闭上眼,希望就此沉睡,再也不会醒来。

胭脂染帝业【二十二】

上苍不从我愿,也许老天爷还要我身受磨难、饱受痛楚,才会让我得到永久的安宁。

刘聪退得太快,脖子上的伤口不深,否则,我早已死了。

伤口包扎了,他问太医,脖子上会不会留下疤痕,太医回道,刀伤不是很深,不会留下疤痕。

喝了汤药,他挥退宫人,我瞧出他有话对我说,就闭上眼,假装睡着了。

刘聪拨了拨我的鬓发,帮我掖高锦衾,接着轻轻握着我的手。静默片刻,他低沉的声音终于响起,“容儿,我知道你还没睡着……我也知道,你不会再信我了,可是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该凶你、对你吼、强迫你,更不该横刀在你的脖子上……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失控……”

他的嗓音饱含懊悔、自责、愧疚,以及无穷无尽的悲痛,仿佛恨不得受伤的不是我,而是他。

“你日日弹奏那曲子,原本我觉得没什么,觉得你有所寄托就不会胡思乱想,是好事……没想到,那曲子别有深意……花灯是五弟送给你的,那曲词也是五弟为你所作,你日日弹奏,寄托思念之情,抒发刻骨之念……容儿,你教我怎么想?”

“我妒忌得发疯、发狂……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手,听到你的琴声,想到你那么恨我,我就无法忍受……你知道吗?容儿,那优美的琴声就像有人用刀割着我,一刀刀地割,一片片地削……那种凌迟之痛,锥心刺骨,会把人逼疯,相信你也曾感受一二。”

是的,我也尝过那种凌迟之痛,刀刀无情,片片冷酷,逼至疯狂。

因此,他才会冲动、才会丧失了常性,要杀我!

刘聪悲伤难掩,以哭腔道:“以后再也不会了……容儿,我最后一次向你保证,我不会再伤你分毫!”

不伤我的身,却伤我的心,囚我在宫中,这便是生不如死。

我一动不动地躺着,当做自己已经熟睡,他见我没反应,再待了片刻就出去了。

刘聪,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你,因为你的言而无信,因为你的丧心病狂,也因为我对你没有情。

或许,这就是我对你最大的残忍,说服自己原谅你、爱上你,请恕我有心无力。

——

我流了不少血,而且是接连受伤,身子亏损太大,太医呈上滋补的药,每日的饭食也是补血、补气、补身的药膳,吃得很腻烦。

帝太后时常来看望我,总是劝我想开些,好好养伤;还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千万不要再做那些激烈的事,否则在天之灵的父母也会为我担心。

刘乂来看过我两次,也劝我不可再妄动歪念,否则便是任何希望都没有了。我叮嘱他,千万不要将我的事告诉刘曜,他应了,保证不说。

刘聪来听雪轩少了,隔三差五地来一趟,来了也是小坐片刻就走,问我一些家常的病情,再无其他。也许,他是担心,我常常看见他反而对身子、心情无益,索性就少来。

一夜,宫人都去歇着了,苍苍守夜,我正要就寝,她忽然道:“贵人,将军领命攻取长安,后日率军离都。”

我道:“苍苍,你救过我,我很感激。我也知道你对将军忠心耿耿,但你务必记住,你是宫女,安守本分是你最应该做的。”

“奴婢知罪,奴婢谨记贵人的教诲。”苍苍并无惊慌,一副从容不迫的模样。

“我跟陛下回宫后,你是不是将我的事向将军禀报?”我冷冷地看她。

“陛下严令禁止非议贵人的事,更不许外传,奴婢尚无机会向将军禀报。”她觑我一眼,立即低垂了眸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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