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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染帝业(150)

他终于道:“你别急,晴姑姑暂时没有性命之忧。据平阳的探子回报,陛下对你的死起疑,查到晴姑姑和你关系匪浅,就把她抓起来,逼问你的下落。晴姑姑死不开口,他就将她关在暗室,时不时地折磨她。”

心中大震,我两股发软,他眼疾手快地扶着我,我才没有摔倒。

刘聪终于对我中毒身亡起疑了!

晴姑姑年纪大了,怎么受得了折磨?刘聪残暴、狠厉,再残忍的手段也使得出来,晴姑姑一定被她折磨得不**样。

“我派人营救晴姑姑,可是她被关在深宫内苑,我派去的人费了好大的劲才潜入宫中,却找不到关押晴姑姑的地方,只能作罢。”石勒道。

“谢谢你,勒大哥。”我不能让晴姑姑被折磨死,不能丢下她不管。

“容妹妹,别担心,我再派人去救晴姑姑,你在建业等我消息。”他试图让我宽心。

刘聪一旦确定我没死,就不会轻易放过晴姑姑,只有我现身,晴姑姑才有一线生机。为了晴姑姑,我当真再入狼窝、虎穴?可是,要我心安理得地在建业过安宁的日子,可能吗?我怎么对得起晴姑姑?

我问:“刘聪起疑了,那刘曜呢?”

他的眼中流露出一丝赞赏,“始安王,我不是很清楚。不过他的才智不在陛下之下,对你的死起疑,也不是不可能。”

对,苍苍是刘曜安插在我身边的耳目,刘聪起疑了,刘曜不会什么都不知道。

刘曜确定了我没死,也不会善罢甘休吧;他知道碧浅是我的软肋,一定会捏住碧浅这颗棋子。

那么,碧浅也有危险。

“容妹妹,你想回中原?”石勒看透了我的心,目光犀利。

“我别无选择。”晴姑姑和碧浅是我最亲的人,她们有难,性命难保,我不能弃她们于不顾而独善其身。

“早知道,我就不告诉你实情了。”他无可奈何道。

“勒大哥,我随你回去。”我笃定道。

——

去年来到建业,我没想到,会有离开建业、回到洛阳的一日。

回洛阳,是迫不得已,人的一生,总有一些人、一些事是无法撇开、无法割舍的。

石勒对我说,他麾下的大军正赶往洛阳和其他三路大军会师,照汉军的士气与骁勇,很快就会攻破洛阳。

我想过了,去洛阳找碧浅,最好跟着他,混在军中,他也答应我帮我找人。

抵达大军驻营地,他安排我住在紧挨着他的营帐,做男子打扮,以掩人耳目。

他很关照我,命人做了比较清淡可口的饭食给我,总是问我住在军中是否习惯,有没有人欺负我,等等。一有空,他就找我闲聊,带我到处走走。

这日,石勒带我去营地的东面,沿途的士兵都向他恭敬地行礼。

军营井然有序,巡守、岗哨、操练,各就各位,不敢懈怠;每个士兵都精神饱满、士气昂扬,每一双眼眸流露出来的都是属于沙场的凌厉杀气,这正是战场决胜所需要的。看得出来,他麾下的将士,军纪严明,军容齐整,军心团聚。

有此大军,是统帅者的功劳与才干。

“我派人去洛阳宫城打听了,再等两日就有消息。”石勒的步伐很大,几次一不留神就走到前面去了,他发觉后停下来等我,我才能赶得上。他有点尴尬,歉意地笑,“我未曾和女子这样走过,不知道女子的步伐小……”

“没关系。”我朝他挤眉,“对了,勒大哥,你比我年长,应该成家立室了吧。”

“嗯。”他淡淡应了。

“那大嫂在哪里呢?”

“不在军中。”他似乎不太想谈及妻室,“小心!”

我一惊,还没明白怎么回事,手臂就被他拽住,往前一拉。由于他用力太大,我直挺挺地扑进他的怀中,与他相拥在一起。

惊魂未定,我喘着粗气推开他,他好似才回过神,震惊地松开我,我立足不稳,差点儿摔在地上。

石勒不敢看我,有些慌乱,有些尴尬,窘迫地解释,“那是一堆牛粪,我……担心你踩在牛粪上,才拉你……”

我饶有兴致地看着他的表情,“哦,谢谢勒大哥。”

一个满身杀戮的铁血男人,竟然会害羞!

也许是我的微笑让他更羞窘,他扭头就走,头也不回,我叫他,他才缓了步履。

他带我来的地方是一条小溪,溪边有一小片花草,开满了五颜六色的小野花,缤纷灿烂,充满了自然之趣。

“很美。”在洛阳,连年征战,还能有这样的野趣,实属难得。

“溪水清澈,倘若你想洗洗双足,我在那边等你。”石勒笑看着我,仿佛因为我的喜欢而欢喜。

“天这么热,勒大哥也洗洗脸吧。”

他愣住,好像不知道如何应答。

我恍然大悟,他带我来这里,是让我来洗洗尘垢。因为,军中都是男儿,想彻底地沐浴、洗净全身,是不大可能的,只能擦擦脸和身子。

六月,日光毒辣,走了这么一段路,早已脸热汗湿。我没理他,坐在溪边一块大石上,掬起溪水拍脸。接着,我脱了袜履,将双足浸在清凉的溪水中,一股清凉之气自脚底往上涌,身上的热气去了大半,舒坦至极。

见我这么享受,石勒也脱了鞋袜下水,洗脸饮水,朝我灿烂地笑。

胭脂染帝业【十八】

石勒派去的人回来禀报,在我住过的弘训宫找不到碧浅。

我不得不揣测,刘曜会不会早在几日前就派人带走碧浅?倘若果真如此,她一定在刘曜军中。

那么,我应该怎么办?去向他要人?

石勒瞧出我的心思,道:“我派人去始安王军中打探一下,军中是否有女子。”

这样也好,先探探虚实。

两日后,探子回报,刘曜军中的确有一个女子,只是无法确认身份。

石勒问我怎么办,我说,我先想想。

刘曜大军攻入洛阳,纵兵抢掠,杀王公、百官等三万人,宫中仅剩的财宝和富室的珍藏被劫掠一口;而且,他下令纵火焚毁宫阙、坊市,将繁华的洛阳烧成一座空城。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杀那么多人、烧毁洛阳?

石勒说,晋帝已被汉军抓了,宫中一众后妃、宫女也被抓了,沦为将士侍妾、军妓。

心下沉重。

这日,石勒离营,和刘曜、刘粲等汉军主帅商讨各种事宜,我假称前往小溪浣衣,让那两个奉命保护我的小兵在营地等我。他们不疑有诈,就让我去了。

我收好青碧玉玦和玉刀,孤身独行。

走在似曾熟悉的街衢,往昔的繁华不复存在,锦绣风流付之一炬,只剩断井颓垣、焦梁枯木,目光所到之处皆荒芜。街角有少妇坐在地上抱着小儿,目光呆滞,也有老人望着空空如也的家院伤心地抹泪……劫后余生的人看着已死的亲人、被毁的家园,满目荒凉,悲痛得涕泪交加。

这个盛夏,洛阳城没有明媚的日光,没有当空的骄阳,只有阴霾的天空、汉军的铁蹄、刀枪与逼近的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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