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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染帝业(13)

“吾怎敢害王爷?五石散为世人推崇,吾只想为王爷增加一点乐趣,吾做错了吗?”我故作无辜道,在他难受之际,离开床榻,离他远一些。

司马伦恼怒地瞪我,恨不得立即杀我泄恨。

被我摆了一道,自然恨得咬牙切齿。

我来到外殿,吩咐宫人为赵王准备化解五石散的吃食,然后回昭阳殿。

若食用五石散,必会亢奋异常,必须不停地走动漫步,大量吃冷食,喝温热的醇酒,穿宽松的薄衣袍,以凉水浇注全身。如静卧在榻,只怕会一命呜呼。

司马伦食了五石散,倘若用强欺负我,必死无疑。

——

两日后,接到司马颖的飞鸽传书,他打算出其不意地杀进宫城,秘密带我离开。

我修书阻止他,让他切莫冲动,并且将昨日发生的事简略告诉他。

昨日午后,孙秀带着一个下属入宫觐见,说赵奉神色有异,自称是宣帝司马懿。

那些亲眼目睹的宫人说,赵奉在显阳殿外发疯,自称“朕”,对所有宫人发号施令,责骂司马炎这个不孝子孙竟然传位给蠢钝儿,将大晋江山交给一个愚蠢无能、不懂朝政、永远长不大的司马衷,痛心疾首,涕泪纵横。

赵奉还说自己在北邙山与神仙同游,无忧无虑,然而得知司马衷无力掌理朝政,任凭贾后这个贱女人将朝堂搞得乌烟瘴气,不仅害死前太子、残杀无辜,还淫 乱宫闱……他被这对子孙气得半死,决定回来主持大局,另选贤能执掌大晋江山。接着,赵奉要求九子司马伦即刻进宫。

司马伦拜见了附身在赵奉身上的宣帝神灵,接受了司马懿的神旨,不日即位称帝。

司马懿的神灵离开之后,赵奉昏倒在地,过了半个时辰才醒来,并且言道不知方才发生了什么事。

此次宣帝司马懿附身在赵奉身上,不知是不是得益于日前司马衷那个梦的启发。

司马颖再次捎来书信,让我当心宫中有变,设法保全自己。

不二日,司马伦让孙羊两家人负责在邙山修建司马懿庙,孙秀领一帮献媚之臣进谏,拥戴司马伦称帝。

司马颖得知此事,要我稍安勿躁,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

由于司马伦忙于篡位称帝一事,倒好像忘了我,不再踏足后苑。

然而,仍然夜夜担惊受怕,夜夜难眠,担心他突然闯进昭阳殿。

永康二年(公元301年),正月乙丑,司马伦“应天命”,遵宣帝司马懿神旨,矫诏司马衷禅位,着帝王冠冕,于太极殿登基称帝,受朝臣叩拜。接着,昭告洛阳与四境。

作者题外话:司马伦篡位当了皇帝,会对容儿怎样呢?

废帝,废后

担心他在称帝后对我有什么不轨之心,更担心他动了杀念,一并杀了司马衷与我,便让司马衷留宿在昭阳殿,让宫人守在外殿。

孙皓安慰道:“莫怕,我会守在殿外。”

“表哥,辛苦你了。”

“假若赵王真的派兵硬闯,我就与他拼个你死我活。”他绝烈道。

“你也要保重。”我忧心忡忡道。

他拍拍我的臂膀,朝我一笑,出去巡守。

这夜,辗转反侧,注定无眠。

心一直揪着,担心突然有士兵气势汹汹地杀进来,大肆杀戮……

夜色深沉,宫阙静谧,听不见任何动静,却总也睡不着。

床榻上司马衷的鼾声异常响亮,偶尔传来他磨牙的声音,好像是野狼啃咬狗骨头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

更漏深深,夜色漫漫,天色微亮时,我终于撑不住沉重的眼皮,沉睡过去。

被碧浅刻意放轻的声响吵醒,我睁眼,看见她正轻手轻脚地收拾我的衣袍与妆盒。

额角有些痛,脑子很重,我预感不祥,问道:“发生什么事?”

“皇后,半个时辰前,赵王……如今已是陛下了,他下诏,废了陛下,改称‘太上皇’,皇太孙也被废了,封‘濮阳王’,皇后也被废了,称‘太上皇后’。”碧浅愁苦道。

“陛下呢?”我愣了半晌才问。

“陛下在显阳殿,内侍为陛下收拾行装。”碧浅知道我问的自然是司马衷。

“为何收拾行装?”我诧异地问。

“赵王在诏书中说,着太上皇、太上皇后与皇太孙前往金墉城,还把金墉城改为永昌宫。”

司马伦称帝,将我们赶往金墉城,自然是要窃据天子寝殿显阳殿。

因为,一山不容二虎。

去金墉城也好,省得夜夜提心吊胆。

碧浅自去收拾,我靠躺着,头疼欲裂。

去了金墉城,就收不到司马颖的信鸽与书函了,怎么办?

赵王司马伦篡位称帝,他很快就会知晓,但我必须尽早通知他,让他尽早做准备。

如何通知他?

忽然发觉,我身在床榻上,而昨夜,睡在这床榻上的是司马衷,我睡在凤榻上。

我怎么会睡在床上?

——

想不到,只当了两个月的大晋皇后,我就被废了。

更没想到,这仅仅是开始。

这是我这一生第一次被废。

司马衷、我、公主们、皇太孙来到金墉城,所携之物只有贴身所用之物,带不来洛阳宫城的锦绣、奢华。

金墉城是曹魏高祖文皇帝在洛阳故城的基础上修建而成,是曹魏帝后游冶的别宫,先帝司马炎代曹魏、创新朝,用以囚禁曹魏宫人。

如今,金墉城改名为永昌宫。

宫殿与行装自有宫人打扫、收拾,我一人漫步在宫道上,冷风袭来,瑟瑟寒意刺骨入肤,我拢紧了大氅。

这里的宫殿废弃多年,无人踏足,留守的宫人也难得打扫一次,因此,所见之处皆荒芜,漫天飞屑,宫道堆积着杂物与落叶,宫墙与屋顶有些斑驳。

这夜,宫人累到半夜,简单地做了晚膳,司马衷与我吃了一些便就寝了。

相思之苦

他在正殿,我在偏殿,相安无事,这一夜,我睡得很踏实,一觉到天亮。

第三日一早,孙皓来金墉城看我。

“容儿,此处比不得宫中,不过胜在自在。”他望了望空旷的寝殿,微微一笑。

“京中形势如何?”

“赵王当了皇帝,不可一世,在宫中设宴,夜夜笙歌,与那帮献媚之臣沉溺酒池肉林。”孙皓愤愤道。

“孙家与羊家必定加官进爵了吧。”我冷笑。

“那是自然。”他鄙夷地苦笑。

“表哥,赵王篡位称帝,行大逆不道之事,乃乱臣贼子,人神共愤,势必激起诸王不满。我相信,赵王坐不稳这帝位,一旦诸王兴兵讨伐,孙家与羊家就……表哥,无论如何,你务必保全自己。”我总觉得,司马家这些手握兵权、蠢蠢欲动的诸王不会甘心让赵王当皇帝。

“我知道了,你也要保重。”

“这样吧,你找一个心腹之人来往于洛阳与金墉城,你我互通消息。”

“也好,还是容儿想得周到。”孙皓笑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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