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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染帝业(103)

小山和碧浅在一旁看着,早已哭成了泪人。

我哼着那曲《越人歌》,感觉司马衷的身躯越来越冷,越来越冷……他的嘴角噙着幸福、柔和的微笑,闭着眼,安详地离去了。

**************

光熙元年十一月庚午,司马衷驾崩,时年四十八岁。

东海王司马越与诸臣议定,大行皇帝谥号为“惠”,史称晋惠帝。

史载,惠帝暴毙于显阳殿,十二月己酉,下葬于太阳陵。

而在司马衷驾崩的当夜,我让碧浅派人去传表哥进宫,然而,不知道为什么,陛下驾崩一事泄露了风声,表哥非但没有进宫见我,反而司马越控制了整个宫城。

我想让表哥传司马亶进宫,继而即位,我是他的养母,就是太后,但终究功亏一篑。司马越先发制人,我无力扭转乾坤。

后来,我才知道,是碧涵泄露了风声,她一直与司马越的部属有勾连,此次趁机取悦司马越,以求获得赏识,得到他的庇护。

皇太弟司马炽进宫,登皇帝位,成为大晋新皇。

新皇下诏,改元永嘉,尊皇后羊氏为惠皇后,居弘训宫;立豫章王妃梁氏为皇后。

十二月,新皇下诏,封河间王司马颙为司徒,命他到洛阳赴任。

一入洛阳,便是入了狼窝,必死无疑;可是,抗旨不遵,也是死罪一条,河间王司马颙终究选择了进京赴任。不几日,传来消息,河间王于进京途中暴毙,其三个儿子也一同死了。

至此,后世名曰“八王之乱”的晋室诸王内斗,终于落下凄凉的帷幕。司马越赢得了这场长达十六年的内乱的最大胜利,独揽大权,权势滔天,无人匹敌。

***********

司马衷的死,我悲伤难禁,以至于即将康复的眼睛再次漆黑一团,眼疾加重。

住在弘训宫,安心养病,我是一缕孤魂,是偌大宫城的活死人。

司马炽的皇后梁氏与我不相往来,那些新朝的宫人也不再理睬我,只有碧浅和表哥陪着我。

表哥的武职没了,司马炽只给他一支禁卫小队统领,守卫弘训宫。

虽然司马炽不傻、不呆,但比司马衷强不了多少,只是一个傀儡皇帝罢了。

孙皓道:“天下已经大乱,匈奴人、鲜卑人、羯族人已经进入中原,这些异族士兵都是无恶不作的凶悍野蛮人,杀人放火,每到一个地方就洗劫一空。东海王应付这些异族人,就有够头疼的。”

大晋最精锐的兵马在这些年的内斗中消耗殆尽,仅剩的兵马如何抵挡异族如风如电、凶悍残暴的骑兵?

司马颖究竟是生是死,他还没有得到进一步的消息。

“容儿,先帝已驾崩,不如……”孙皓欲说还断。

“是啊,皇后,事已至此,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呢?”碧浅也这样说。

他们劝我离开宫城,离开洛阳,回泰山南城,从此远离俗世纷争。在他们的眼中,我没有任何留恋,为什么还要留在洛阳?

胭脂染帝业【五】

与其回泰山,不如去找司马颖。

当我下决定的那一刻,他们也没有惊诧,也许他们早已猜到我会有这样的决定。

可是,上苍注定了,我走不了。

永嘉元年(公元307年)正月元宵,司马炽设宴禁中,盛邀我出席。

实际上,酒宴是东海王司马越的主意,宴请其麾下将领与文武百官,笼络人心。

暴盲症好了,我又看见这多姿多彩的世间,双眼一片光明。宴上歌舞升平,华衣锦服,高冠琳琅,实则,这满目繁华只是一匹被腐蚀得千疮百孔的锦缎。

托辞身有不适,我早早退场,回到弘训宫。

收拾了细软包袱,碧浅和我溜出宫,赶去宫城西门和表哥汇合。

然而,正要踏出弘训宫门的那一刻,一行人自阴暗的宫道匆匆走来,风风火火,仿佛是来捉拿逆贼。当中为首之人,是装扮颇为美艳的碧涵。

不再是宫人的装束,也不是后妃的装扮,她的身份的确很尴尬,却不减她的美丽与**。

今夜若想离开宫城,只怕是很难了。我没想到碧涵会死而弥坚,更没想到她会再次阻拦我。

她站在我面前,尖瘦的脸洋溢着深深浅浅的笑,“姐姐,好久不见。姐姐这是到哪里去?”

“皇后的事,你不必费心。”碧浅戒备道。

“姐姐带着包袱,不会是想偷偷溜出宫吧。”碧涵笑眯眯地打量我,“哎呀,这怎么可以呢?姐姐好歹是先帝的皇后,是当今圣上御尊的惠皇后,怎能随意出入宫禁?”

“你一介庶人,有什么资格阻拦皇后?”碧浅忍无可忍地喝道,“让开!”

话落,她拉着我往前冲去,可是,刚走出两步,前面的十个侍卫就挡住去路,一如铜墙铁壁。

碧浅气愤道:“再不让开,我喊人了。”

碧涵咯咯娇笑,“喊啊,最好喊大声点儿,喊得人尽皆知,让陛下知道,让东海王知道,让全洛阳的人都知道,惠皇后不甘宫闱寂寞,偷偷出宫找男人。”

碧浅骂道:“混账!你胆敢损毁皇后清誉?”

碧涵张狂地冷笑,“姐姐还有清誉吗?”

我拉住碧浅,问碧涵:“你想怎样?”

碧涵能够堂而皇之地来阻扰我出宫,必定是有了新的靠山。

“我想怎样?”碧涵笑道,“这句话多无聊啊,每次姐姐与我有什么不快,总会问这个问题。姐姐,其实我不想怎样,我只想翾儿回到我身边,过着快乐、开心的日子。可是,姐姐太狠心,逼得我不得不狠下杀手。”

“你把表哥怎样了?”心猛地滞住,我很怕,很怕表哥会出事。

“表少爷嘛,这个时候应该不在人世了,倘若他坚持不交出翾儿,他们就会格杀勿论。”碧涵笑如狐狸,“姐姐别担心,东海王麾下的将领一个个如狼似虎,绝不会让表少爷有活命的机会。”

心中剧痛,我晃了晃,若不是碧浅及时扶住我,我已支撑不住。

不会的,表哥不会死,碧涵只是危言耸听而已。

表哥怎会出事呢?

碧浅抢白道:“表少爷一定会吉人天相,你想以此扰乱皇后的心神,你妄想!”

碧涵斜唇冷笑,“你们相信也好,不相信也罢,反正今晚你们出不了宫,也没有人来救你们,我想怎么收拾你们就怎么收拾你们。”

碧浅安慰我,“她的话不能信,表少爷一定会没事的。”

——

碧涵下令,侍卫将我们赶回大殿。

碧浅伸臂拦着,护着我,“你们好大的胆子!你们胆敢伤皇后一根毫毛,我不会放过你们!”

碧涵冰冷道:“你以为这是昭阳殿吗?昭阳殿住的是当今陛下的皇后,可不是你!”

“别过来……别过来……”碧浅惊惧地吼着,步步后退,我也只能往后退。

“贱婢!”碧涵冲过来,一把拽住碧浅,把她扔到一边去,两个侍卫立即抓住她。

然后,碧涵步步紧逼,我退到墙边,无路可退,碧涵掐着我的双颊,面容扭曲,美眸迸出阴狠的光,“这一次,你不要心存妄想,没有人会来救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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