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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纬31度熏国幻爱(37)

醒来后已是夜晚,嘴里照旧是苦苦的味道。

张开双眼就看到月光从半开的窗帘透射而入,模模糊糊洗尽铅华的样子。苏苏挽着我的手坐在床边上,对着我微笑,可是脸上还挂着泪痕。

风儿忽尔凝重,忽尔轻飘。奇怪,我好像又嗅到了刚刚晕倒以后闻到的那股气味。我用力嗅着,于是,我想起,那是薰衣草的香味。

北方的土地,薰衣草根本无法生长。那么这股香味又是怎样穿过那浓重的稻香,冲入我的鼻端的呢?我转头望着苏苏,她那美丽的容妍在月光下显得纯净无比。

“他在哪儿?”

她的表情一滞,我想她知道我在说谁,可是她掩饰地瞪大眼睛:“你说谁呢?这屋子里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你不要吓我。”

“别再骗我了,苏苏,桐在哪儿?”

“桐,什么桐,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高木桐,他来过这里,我闻到了他的味道。”

她见自己无法遁形,像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低下了头,“小薰,对不起,我的确骗了你。桐确实来过这里,而且,刚刚也是他把你背回来的。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找到这里来吗?是先到的桐联络了我。从那次离开以后,我没有离开过薰国,我其实是一个蛮记仇的人,如果不是桐告诉我,你是为了帮我逃过他的恶作剧才会那样对我,我想我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而你又是一个傻瓜,心里想的,从来不说,也不会向任何人做出解释。

“算了,还是说他吧。他找到我,对我说,你现在需要一个朋友,一个不会让你觉得自己会成为负担的朋友,这个朋友,只能是我。他对我讲,他很早就找到你了,可是就算是心里像被火烧着一样,也不敢走到你的身边,他亲眼看过你晕倒,于是了解了你为什么要一声不响地走开,他怕自己不顾一切地走到了你的面前以后,你会更痛苦,因为起码现在你的心灵是宁静的,我的出现,会让这种宁静再加上一份快乐。这就足够了。

“我看得出来,他非常爱你,可是他永远是高木桐,喜欢把心事藏在最深最深的角落里,小薰,你如果看到他把我叫到咖啡厅,可是几个小时都讲不出话来,你就知道他有多痛苦。你为什么要把他推开呢?你明明是在折磨他。薰宫一直报他染疾,可是已经有很多人知道他弃宫离开的事情了,小道的报纸上写得千奇百怪,写他是温莎公爵每二。薰国的人也都搞不懂他想做什么,为什么放弃薰宫,说走就走,让他退位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可是,他却呆在这个小村子里,想着怎样才能让你快乐,连看你的一个背影都小心翼翼。你和桐,你们这样子,看得我都觉得心要碎了。”

我无言地坐起来,“麻烦你对他讲,我明天就搬走,这次,一定会到一个他永远也找不到的地方,你告诉他,如果还爱着小薰,就回皇宫去。我会在很远的地方感谢他。”

听了我的话,苏苏一下子从床边跳了起来,“小薰,你是冷血的吗?因为自己有病就可以这样不顾别人的感受吗?这样残忍的话,我说不出口,想说,你自己去找他。你要搬走吗?可以啊,那样的话,明天我也走,我就当从来没有你这个朋友。”

她说完就转身走出了房间,留下我一个人,面对一室清冷的月光。

我凝望着自己放在床榻上的,还呈现僵硬状态的双手,心里的酸楚汹涌着,忍不住号啕大哭起来。

我曾说过我要和他一起面对高高穹顶下的华丽的孤独,可是现在却要用力把他从我的身边推走,而这个傻瓜,居然就这样悄悄地守候在我的身边。

傻瓜,大傻瓜,比温莎公爵还要笨上十倍的大傻瓜。那个出生在一个世纪前的风流皇子,起码拥有了他想要的爱情。桐,你这个样子能得到什么呢?

第二天早上,苏苏跑过来和我道歉,抱着我,满眼是晶莹的泪水。

傻丫头,你哪有错呢?一直以来,做错事的都是我自己。

我们手挽手去做早餐,谁也不再提有关于桐和那些离开的话题,她依旧对我微笑,这样子弥补了蛋和壳一起煎给我吃的错误。

张阿姨回来上班,看见被挖出来的炭火锅,惊为天物。赞赏了一个上午,于是,那天中午,我们美美地吃了一顿火锅。

虽然,我和苏苏,吃得都少得可怜。

苏苏去睡午觉了,我没有告诉她自从得病以后我睡得少之又少,就一个人坐在庭院里的秋千架上发呆。

秋风,越来越凉了,好像连我心事的那一份也要算在里边。

我轻轻地荡着秋千。对街那家小阁楼若有若无地在我的视线里跳跃。突然,我好像明白了什么,望着那从不打开的窗子,泪如雨下。

眼前好像出现了幻象,许多美好的回忆飞快地闪现,我看到他优雅地立在宽大暗魅的走廊里,像一个从窗外跳进来的天使,轻轻地向我伸出他的手来;我看到他坐在床的一边,手中举着旧约,侧面在灯光下犹如雕塑;我看到他晨光中的背影,那是让我发了一上午呆的意乱神迷。

满天的飞雪中,他为我戴上了十爱之礼,他想要亲吻我,他告诉我,生命中有许多需要珍惜的心领神会。

深夜的宫中,他颓废地倒卧在地毯上,他对我说:“滚。”

不能再推开他了,他现在就像是一只蜻蜓,小心翼翼。

不能再伤害他了,因为伤害他就是伤害着自己。

那么,我也该伸出手来吧。

走下秋千,我从小院一边上的破木桌里翻出了一只弹弓。小时候,这弹弓曾是我的玩具。拾起一颗小石子,我搭在弹弓上,瞄了一下,然后向阁楼的小窗子打去。

“啪”地一声,窗子被弹开了。

我手持弹弓,仰头遥望。

一片寂静,只有秋风吹打落叶,沙沙作响。

再拾起一颗小石子,我再向那只小窗子打过去。

就像落入河里,小石头再次不见了。

我仰头张望着,心头还是那份笃定,我知道,他一定在那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仰到脖颈酸了,我才不情愿地垂下头。然后,我看到了他,立在栅栏门前,立在离我那么近的地方,立在一天的秋色里,不知脚下踩痛了多少落叶……

“嗨,你好。”他推开虚掩的竹门,一步一步地走了进来,然后,坐在我秋千旁的草地上,微笑着说。

“嗯,很好。”我点点头,坐回到秋千上,也微微地笑。

“那个,要不要我帮你推秋千,我看见你刚才一直向上望,很想荡起来是吗?”

“不要了,风挺大的。”

于是沉默。

“找我找得很辛苦吧。”

“还好还好。嗯,找到就好了。”

“你这个时候可以离开吗?”

“离开什么?”

“离开薰宫,离开皇室啊。”

“可以,没有什么是不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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