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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里只有风吹过(23)

但是现在就只剩下这三句话了吗?她为什么要谢他?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又为什么要选择这样匆忙的逃离?三年前曾经也有过这么一次,她知不知道他费了多大的功夫、克服了多大的困难才把丢失的她找回来?这一次,是不是又要把当年忐忑折磨的痛苦再重复一遍?郑铎记得很清楚,三年之前,在终于重新见到辛未的那一刻,隔着门玻璃看着病床上昏睡的她,他第一次当众掉下了眼泪。

樱花一号店的白经理把几名警察送走之后很尴尬地回到了501门口,屋里穿着军装的这一位虽说军衔不算高,可看他的样子来头绝对不小,来的时候还带着公安,象查案子似在501里搜了好半天,跟辛未接触比较多的员工也都问过一遍话。昨天那个姓乐的年轻军官已经差点把一号店的屋顶给掀了,今天这位大爷……可千万不要再折腾出什么事来啊!还有李大刚……她也知道李大刚离开的消息了,怎么这么凑巧这俩倒霉孩子一块儿失踪了,难不成是一起走的?难不成……是李大刚把人家小姑娘拐跑了?白经理越想越出汗,犹豫着,还是没有把李大刚的事说出来。

辛未的另外两封信是留给夏颖和白经理的,在信里她向这两位道了好几次歉,但是只字没提离开的原因,检查过她的屋子以后发现,她几乎什么也没带走,工资卡里的钱当天晚上就在酒店外的ATM机上全提光了,手机也一直关机,最后收到的信号就是在樱花酒店里。郑铎突然想起什么,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老王,上次我让你办的那张卡,招商银行的,对,就是转了五十万进去的那张,你查一下余额是多少,最后一笔交易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

不到五分钟,回电来了,那张卡的余额还有四十七万五千,一共取过两笔,一笔五千在好些日子以前,另一笔两万,就在辛未离开的那天晚上,取款地点同样也是在樱花酒店外的ATM机上。自动取款限额就是两万,看来这钱应该是辛未自己取的。郑铎点点头:“你帮我跟银行联系一下,这张卡如果再有交易,一定要立刻通知我。”

白经理在一边听着钱啊卡啊的,心里格登一声脸色顿时发白,李大刚那小子讹辛未的钱了?他不要命了吗!还好郑铎心里急切,没有太注意白经理的脸色,他板着脸从床边站起来,在屋子里四下看看,无声无息地叹了口气:“过两天我让人来把辛未的东西拿走。”

白经理赶紧笑:“您放心,我一定看好不让人进来乱动。”

郑铎抿着嘴唇,视线落在了床头柜上的三本小说上,花花绿绿的封面已经半旧了,其中一本看样子辛未看到了一半,随手用张酒店的房号登记卡当书签夹着。他拿起这三本小说,不发一语地走出501,离开了樱花一号店。白经理一路跟着把郑铎送上车,再目送他的车驶离停车场,消失在马路上奔涌的车流里。

开着车,听着广播里不知所云的歌曲,郑铎的心里又烦燥又焦急。接连两次在红灯前差点追尾之后,他颓然地把车停在了经过的一个小公园外。隔着低矮整齐的树篱围墙,他能看见公园里三三两两散步的老爷爷老奶奶,还有一些蹒跚学步的孩子和欢跳的狗。属于别人的世界是那么悠然缓慢,而他的立足之处却永远无法平静。

仰起头闭起眼睛坐了两首歌的时间,他无力地揉揉太阳穴,看着扔在仪表板上的那几本台湾言情小说,随手拿起其中一本,就翻到辛未夹书签的那一页。

“他是哥哥……他只是她的哥哥而已……夏依辰好生气,好懊恼,她气的是自己,恼的也是自己。

夏韦纶再怎麽说,都只是她的哥哥。

仅止于此……她的心好酸,她的心好苦,她的心好涩。

她的情生根,她的情萌芽,她的情发酵。

她的身躯隐隐颤抖,对!她冷,她从身体里开始发寒。”

年轻军人很清晰响亮地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丫头在看的是什么东西?翻过小说封面,书名号里是让郑铎眉头深皱的四个字:《禁忌情人》。另外两本的封面版式和这本很相似,作者也是同一个人,封面上的另外两个书名分别是:《哥哥情人》和《禁果情人》。傻子也能从这样的书名里猜出书的大概内容,郑铎的牙关越咬越紧,这些书……辛未怎么会看这些小说?

心神不定地在车里坐了很久,郑铎实在理不清自己繁乱如麻的思绪。把车开回东郊的部队大院,一手拿着军帽一手拿着三本小说垂头向住处走去。在打过乐宁生一拳的那个地方,乐宁生阴魂不散地又出现了。他象是没想到会遇见郑铎,正急匆匆地向外走着。两个身高相差不多的高大男人在光线并不明亮的老楼门厅里对望了片刻,郑铎黑着脸率先漠然地继续向前走,乐宁生扬声唤住他:“老郑,有未未的消息吗?”

郑铎冷冷地甩给他两个字:“没有。”

乐宁生看着郑铎平静中有些森然的侧脸,挺直腰杆坚定地说道:“我会找到她,这一次谁也别想拦着我找她!”

郑铎缓缓朝乐宁生扭过头来,深吸一口气愤愤然地说道:“你要是真为她好就不该到宁城来,你明知道未未最恨的人就是你……”

“不是!”乐宁生向前大跨一步,粗野地往郑铎肩膊上推了一下,清俊脸庞上焰起愤怒的红潮。郑铎被他推得向后退开两步,站稳之后冷笑着摇摇头:“除了撒野你还能做点什么别的吗?乐宁生,我真不是小看你,你也就这么点本事。没用的,知道吗?不是你不承认事实就会不存在,辛未恨你,你也恨你自己,对吧。”

郑铎说着,扬起下巴很轻地微笑了一下,向走廊深处走去。乐宁生双臂垂在体侧,两只手用力捏成拳:“要不是因为你,她也不会恨我!”

郑铎闻言站定,象听见什么笑话似的,做了几个深呼吸才把笑意强压住:“你的意思是,你会j□j她也是因为我?是因为我指使你的?”

寂静昏暗的走廊里空气似乎有些凝结,并不大的门厅中央,乐宁生转过身看向郑铎的背影,一字一字艰涩地说道:“我不准你这么说,我没有……我喜欢她,她也喜欢我,我们不是你说的那样……”

郑铎仰起脸低声地笑了:“不是那样,那是怎样?你该不会自欺欺人地认为你们那是两情相悦吧。”

乐宁生也笑了:“郑铎,你不要因为辛未心里没有你就往我身上泼脏水,这也是没用的,知道吗?不是你一厢情愿事实就会存在,辛未不喜欢你,她从来没喜欢过你。”

郑铎的笑声幽幽然消失,他微眯双眼,对着空空荡荡的走廊轻轻点头:“我知道,她从来没喜欢过我……但是我不会强迫她喜欢我,乐宁生,我们俩最大的区别就在这里,你可以为了得到她不择手段,而我永远不会让她做她不愿意的事。”

乐宁生脸上的笑容顿住,他眉梢抬了抬,垂下眼眸看着地下郑铎被灯光拉长的影子:“你一定要这么说的话……但是郑铎,我不是你,你和她什么关系也没有,你可以对她做的事我都不能做,除了不择手段,我没有别的办法把她留在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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