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位妖精站在人群中观看,面带微笑。
集体婚礼顺利进行,夏初恋自然是开心的。季晓岚的笑容里含着不易察觉的落寞,而宋词,深受感染的微笑慢慢地僵硬在唇际。
相爱的人要走到这一步,要历经多少千山万水、艰难困苦?这一刻,他们是幸福的,可是这也是另一段人生的开始,往后还会有多少未知数和磨难?谁也无法预测。
这一刻,宋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别人的幸福,却觉得自己的幸福那么遥远,那么虚无缥缈,那么苦涩……那个曾经对她许诺的男人已经退出她的生活,残忍得没有任何告别、任何解释,就那么了无牵挂地转身离去,没有一丝一毫的留恋。
仍然会痛,即使不尖锐不伤身,那痛依旧在她的体内——就像潜伏在皮肤下的血管,平常感受不到存在,一旦有所牵扯,就会全体爆发,疼痛难忍。
郭志仁,为什么这么对我?
眼睛发胀,水波浮动,宋词想要眨落泪水,却竭力克制住了。
“如果这就是相爱的人孜孜以求的幸福,我觉得只要付出一点代价就可以获得。”耳畔突兀地传来揶揄的沉音,在音乐旋律和宣誓声的交织中,只有她听得见。
“代价要分很多种,而且对于每个人来说,代价的意义和指向性是不一样的。”她回眸望他一眼,淡淡地说。
“我所说的代价,是指物质方面。”唐诗的笑容分明是嘲弄。
“幸福,是最充实的内心感觉和相爱的男女灵魂的共舞,没有真爱的人是不会明白的。”宋词瞥她一眼,那眼神点缀着淡淡的伤感与孤寂。
为什么总是无处可逃
集体婚礼结束的时候,已过十一点。
狐狸精和白骨精体恤宋词的心情,让她先行回去,活动的善后工作,她们两个已经足够。宋词感激一笑,穿过酒店大堂,走向酒店大门。
“宋词。”一道不急不缓的喊声从远处传来。
她转头望去,唐诗站在地势略高的休闲区沙发旁,身影挺拔潇洒。黑衬衫、黑西裤,黑得气度不凡,黑得意气纵横。
即使是骄阳似火的高温天气,他也经常一身黑衣,就像一块立体的、移动的黑炭,让人无法忽视他的存在。
宋词总觉得这个男人很不真实,虚幻得如镜花水月,从嘉年华酒店那个转身过去的背影,到烂醉一夜醒来后的“一夜情”男人,再到酒店业黑马,他的每一种身份、每一次出场,都是突兀而令人错愕的。他像是浪漫而虚假的偶像剧男主角,以一种强势的姿态闯进她的生活。她二十八年的人生经历,都是她一步一个脚印踏出来的,其实她本能地想抗拒虚假、虚无的人事,本能地想远离。
唐诗这种光芒四射、万众瞩目的风云人物,她需要抬起脸庞以45度斜角仰望才能看得见,就如现在。最亲密的距离,不过是那烂醉一夜的拥眠,所幸她已没有任何记忆,于是,她将自己跟他的关系评定为泛泛之交的客户,就连朋友都称不上。
她站在他的圈子之外以一种赞叹的目光审视他、打量他,这样,也就足够了。
“一起吃午饭,高峻想跟你谈谈项目企划。”他已来到她的面前,眉目之间尽是清朗的笑意。
“什么事?”宋词注意到,酒店大堂所有员工都聚焦于她的身上,好像只要她稍有异动,便会死于那些蕴藏着杀气的目光剑意。
“他没详细跟我说,如果不介意,你先跟我回嘉年华,然后一起去饭店。”
宋词致电给高峻证实,接着随他先回嘉年华酒店。
下电梯到地下停车场,驱车上路,唐诗无奈地笑,“宋词,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的警惕性可以媲美狗。”
她冷淡地翻白眼,“你是第一个说我像狗的人,我会记住一辈子的。”
他的脸孔绽开一朵玫瑰般迷人的笑容,“求之不得。”
宋词气呼呼地别过头,忽又觉得此言一语双关,颇有调戏之嫌,不由得大窘,红云上脸,娇艳如花。
过了片刻,她侧脸望他,恰巧撞上他含笑的目光,那双眼睛深黑似渊,一不小心就会掉进去。
回到嘉年华酒店,他径直进了陆经理的办公室商谈事情,她则坐在外间的办公室等候。午餐时刻,员工都去吃饭了,办公区分外安静。
百无聊赖之际,蓦然间,有脚步声传来,由沉转轻,止步于门口。她仿佛感应到一种熟悉的感觉,下意识地转头望去,那人站在门边,面孔平静、目光平静,瞧不出任何情绪。
——郭志仁。
一只神秘的手揪住心口,宋词感觉到心脏在五指挤压之下激烈地搏动,呼吸困难。
“近来还好吗?”他走进来,依旧是以往的英俊斯文,步伐有些僵硬。
“还可以。”她听见自己的声音低哑而生涩,“你升职了吗?”
“升了。”郭志仁淡淡答,并无升职的意气风发,“你在等人?”
“嗯。”宋词恍惚地应答,每一根骨头因为窒息式的紧张而痛起来,“恭喜你。”
偌大的办公室,陷入沉寂。
分手两个多月,两人第一次近距离地面对面,表情僵硬、言语艰涩,曾经如胶似漆的情侣变成话不投机半句多的陌路,她觉得他很陌生,也许他也觉得自己很陌生吧。
忙碌的空隙,她期待过两人相遇的场景,幻想过多种对话的模式,却没料到会是这样的尴尬和冷漠。原来,曾经平行的高速道路,一旦发生偏差,就再难重新平行——因为,一个北上,一个南下,再也没有机会重逢。
两人之间隔着办公桌,一站一坐,郭志仁突然开口,“宋词,把握手上的幸福,我真心祝福你。”
手上的幸福?
宋词不明白他的意思,平静地说:“我会找回幸福的感觉,只是不知要用多少年。”
“郭志仁!”一声娇气的怒吼,好似一道惊雷当空劈下,晴天变色。
两人惊愕地看去,一瞬间呆住。
美艳与盛怒并存于一张浓妆的玉脸,沈思敏仿佛踏着风火轮般快速冲进来,脸部肌肉已经扭曲成怒火燃烧的形状,劈头盖脸地喊道:“为什么你不放过阿仁?为什么你要纠缠不清?为什么你总是阴魂不散地横插在我们中间?”
缠着郭志仁,她为什么这么说?
宋词被她的盛气凌人弄得一头雾水,本欲开口,却听见……
“思敏,你嚷嚷什么?”郭志仁反应过来,急忙拉住这个疯狂的沈思敏。
“走开!”沈思敏甩开他的手,拽住宋词的胳膊,美眸充血,蹿起两簇火药味十足的邪火,“你三番四次地跑到酒店做什么?想抢回阿仁,是不是?”
“你误会了……”
但是沈思敏怒火中烧,似乎已经失去了理智,宋词试图解释,却又觉得言语苍白。
“误会?”沈思敏打断她,眼神迸射出一种血腥的狰狞,“这两个月,你来了多少次?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不甘心阿仁抛弃你,想从我的手中抢回去,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