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终究没能怀上海兰察的骨肉,紫薇有些落默,没有海兰察在身边,她不知道该做什么才好,今天,似乎跟她的心境做对般,府外不知哪处,炮声不停的响起,紫薇烦躁的问:“今天有什么事吗?怎么一直不停的响起炮声。”
“回格格,今天是秋刑开始的日子,自去年秋至今年秋,一年里的死刑犯们都会在这几天处决。”一旁伺候的金锁恭敬回道,她今年已经二十一岁了,却还没有出嫁,不是紫薇不肯让她出嫁,或是不为她找个好对象,而是她自己拒绝了。
紫薇给她找的对象,大到海兰察的麾下、京城内的六七品文官,小到府里的管事,她都拒绝了,紫薇问她为何,她死倔着不说,只说愿意伺候她一辈子,紫薇真不了解她这个如姐妹般长大的丫鬟了,只有金锁自己明白,进宫一遭,见识了宫里的尔愚我乍,勾心斗角。
皇帝的三宫六院,皇后的委屈,太后的威严,听嬷嬷们说了很多了男人、女子、夫家、妻族、权利与交易等等的婚姻关系,见不到一点传说中、戏剧中歌颂的道德真情,无论宫里的皇上,宫外的官员、百姓,但凡有点能力,有点钱财的男子,都爱买俩妾养着。
妻是糟糠,妾是美玉,男子爱色是风流,女子吃醋是嫉妒,不容于世,即使贵为公主也一样,受着这拘束,世间难道都是如此吗?了解到这一点后,金锁曾这么问过老嬷嬷们,而嬷嬷们也肯定的回答她,是啊!是啊!简单两个字,毁了她对相夫教子生活的向往。
后来随着小姐陪嫁后,却见到了真正的英伟专情,任何男子跟小姐的额驸一比,都如云落尘埃,她知道这样的比较不对,她也知道世间也许再没有比的上额驸的男子,可仍忍不住抱着一点小小希望去比较,希望能够找到一个跟额驸似的男子。
她如今得到格格真传,教导她不少谋生本事,还赐了两间琉璃厂街面上的大铺面给她,让她后半生无衣食之忧,没有生活上困苦的问题,使她更渴望精神上的满足,希望找到一个,可以没有额驸那般大本事的男人。
但一定要只喜欢她一个人,只爱护她一个人,她知道身为一个丫鬟,这样的想法,这样的期盼是妄想,可她也是一个女人,宁愿活在妄想里,也不愿意过着,那种妻妾争斗,家宅不宁的生活,就这样活在妄想里好了,金锁就这样渡过一年又一年,常常为自家格
格的不惜福而生气。
也常常为两人劝和,眼看两口子总算有了点进展,一旨调令又把额驸调到了战场,格格的坐立不安,日夜担心,她都看在眼里,暗叹自家小姐,经过这次总算开窍了,可惜额驸却不在身边,真不明白,那么聪明的人,怎么在这事上这么笨拙呢?
紫薇听了金锁回答,心里一阵惊跳,不由低声喃道:“秋决啊!不知道今年在江南抓的那些反贼,是不是也在今年处斩?”
“我听管事他们提过,今年第一批处斩的正是他们,谁让他们好好日子不过,非要去当反贼呢?”金锁一点怜悯之意都没有的说道。
反贼啊!萧剑生死不知,含香和夏盈盈却是死定了,她们的死有皇阿玛和海兰察的参与,千万不要怨恨他们啊!品尝过梦中自己自焚死去时,那浓烈至极怨恨的紫薇,她从以前就觉得,正是那怨恨,传达给母亲刚逝的她。
那她们死前的怨恨会不会,影响到皇阿玛和海兰察,紫薇心里有些不安,想想干脆吩咐道:“死刑毕竟有伤天和,这样吧!金锁你吩咐管事给我备车,我要去庙里上香,为我大清,为将军祈福,顺便多加些香油钱,让大师们给那些死刑犯们超度。”
“是!那格格车驾是用鸾驾,还是普通车驾。”身为格格身边一把手的金锁问道,心里对格格这种软心肠性格,不知说什么好,连反贼们的死都怜悯,身为皇家格格,为反贼超度,要是传出去,又是一阵风言风语。
以紫薇的聪慧,自然也想到了这一层,笑笑道:“又不是进宫,用普通马车,一切从简吧!”
“是。”金锁恭敬应道。
在满京城都可以听的到的行刑前的仪炮声中,紫薇坐在马车中,缓缓行向城外寺内,到达寺内后,也不听和尚们讲解佛法,吩咐了金锁几句后,就要了间禅房,默默在房内抄经,心中却杂乱万分,为海兰察,为今天要死的那些人。
不说向来多有感触的紫薇如何心中不安宁,却说金锁得了话,不用在跟前伺候,按紫薇的吩咐去请了大师们为死刑犯们超度颂经,又捐了大笔香油钱,就无所事事,想想这寺里景色也不错,不如四处看看好了,她吩咐了随侍的几人在禅房外间等候,自己一个人出了屋。
她知道前殿人来人往热闹的很,却偏偏向殿后去,这寺庙她随紫薇来过多次,地理上也算熟悉,因此按照记忆,向寺院外围的枫林走去,听说,枫树叶一到秋天就会变的火红,她一直没机会看,这次可要好好看看,听说,却不如亲眼看,到了枫林后的金锁就是这么想的。
她不认识几个字,也不能如小姐般,马上想出诗词来赞美这一切,可
这不防碍她对美的认识,只见秋阳下,整个枫林红似火,连地面上凋落的树叶都半绿半红,她不由秉住呼吸,轻轻踏入林中,捻起一片全红的树叶,置于手心,合掌而立,对着寺庙方向拜了拜。
感谢佛祖让她看到如许美景,拜完后,想到她自己竟然有这么虔诚的时候,不由明媚一笑,秋阳下,枫林中,火红光线映照下,她艳丽的容颜,媚惑的眼睛,美丽异常,林中高处小亭里本在赏景的某人,被这样惊人的美景迷惑,连正在吞咽的茶水茶水都忘记了,呛的咳嗽起来。
金锁听到咳嗽声,四周望了下,没有人,再一抬头,只见自枫林小路延伸去的土冈上,竟坐落着一座小亭,一个人影正在小亭石凳上安坐,咳嗽不停,金锁是个热心肠的人,一见这状况,也不多想,立刻将枫叶放在荷包内,向亭里跑去,又是给咳嗽之人捶背,又是倒水喂那人喝下。
压下咳意后,才打量眼前之人模样,只见他看似二十来岁,俊容美目,面带微红,长辩内编着红丝垂在后背,一身丝绸所缝的衣袍马甲,上面绣着精美图案,脚上踏着白底黑面的官靴,看这一身装扮,不象普通富贵人家的公子,倒是有些气度。
在最重规矩的皇宫呆过后,金锁的性格谨慎许多,打量有结论后,忙后退几步,福身行了一礼,带着歉意道:“这位公子,小女方才情急之下,失了礼数,不知您身体如何,可要请郎中来看看?”
“失礼?是在下失礼才对,方才真是多谢小姐相助,要不然在下还要多咳上那么一会儿,应该是在下对你说声感谢才对。”金锁打量他的同时,周显也在打量着,这刚方才迷惑住他的女子,只见金锁年约十八九,一身丝绸素简装扮,头梳双髻,发簪金银双饰,花样简朴,成色却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