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天心苑,冷天晴服侍二小姐更衣、就寝,道:“二小姐,奴婢总觉得二房三公子这件事不同寻常。”
玉轻烟靠着大枕,轻轻地眨眸,“等着瞧,说不定今晚会很热闹。”
感觉睡了没多久,玉轻烟便被一阵嘈杂声惊醒。
一直保持警醒的冷天晴急匆匆地掀开烟罗软帐,“二小姐,不出所料,外头有好多人闯进来。”
玉轻烟利索地起身,由她服侍着穿衣。
二人来到前庭,但见庭中火光明亮,照亮了一张张神色各异的脸。
二爷玉盛利,二夫人张氏,众多婆子、府卫众星拱月地烘托出一人——站在正中央的谢氏。
奇怪的是,人群中还有一个神色平静的僧人。这僧人年事已高,白须颤颤,双目微阖,穿着袈裟,看起来像是得道高僧。
“母亲深夜来此,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玉轻烟发现,天心苑的人只剩冷天晴、东香和南欢,其他人都不见了。
“抓住这妖孽!”谢氏重声下令。
两个府卫上前抓人,冷天晴伸臂拦在玉轻烟身前,怒道:“夫人这是做什么?二小姐不是什么妖孽!”
谢氏不理她的阻拦,再次命令府卫抓人。
冷天晴正要开口阻止,玉轻烟语声从容,“母亲意欲何为,不如开门见山。”
“并非我想怎么样,而是你自己的命不好。”谢氏不无惋惜地说道。
“你是扫把星,会克死所有亲人。”张氏指戳着玉轻烟,“你姐姐因为你疯疯癫癫、整日寻死觅活,若非侍婢及时发现,只怕她早已去见阎罗王了。苏姨娘却逃不过这劫,一个时辰前,忽然暴毙,无病无痛。还有赵姨娘所出的俊晖,也不明不白地不见了。他们都是被你这个扫把星克死的,你是扫把星!”
玉轻烟明白了,谢氏部署今夜这出好戏已有些日子了吧。
冷天晴怒道:“胡说八道,二小姐不是扫把星!”
张氏反击道:“一出世就克死生母,不是扫把星是什么!”
谢氏看向身旁的高僧,高深莫测地说道:“高僧,是此处吗?”
高僧微微睁眼,缓步在庭院走了一圈。
张氏得意道:“这位可是开元寺的得道高僧,佛法无边,任何妖孽都逃不过他的法眼。”
“妖气冲天,妖孽横行;佛光普照,无所遁形。”高僧念念有词,接着对谢氏道,“血光之灾,烟出西北;近来府宅不顺,有癫狂者,有暴毙者,有失踪者,皆因此妖。”
“妖在何处?”谢氏淡定地问。
“大嫂,就是她!”张氏指着玉轻烟,“她就是扫把星!就是妖孽!”
“孽畜,还不速速离去!”高僧陡然厉声喝道,厉目瞪玉轻烟。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玉轻烟念道。
高僧愣了一下,又喝道:“孽畜,再不速速离去,本座让你灰飞烟灭!”
她接着念道:“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别,亦复如是。”
他痛心疾首道:“孽畜……孽畜……”
谢氏见形势不对,立即喝道:“抓住她!”
两个府卫火速上前,冷天晴冷不防地使出几招,逼退他们。
玉轻烟轻笑,“高僧觉得我是妖孽还是扫把星?”
“既是妖孽也是扫把星。”张氏抢先道。
“哦……原来,你们让高僧说什么,他就说什么。”玉轻烟讥讽道,“原来高僧是神棍,收人钱财,草菅人命。”
“玉轻烟克死生母、二房苏姨娘和三公子,乃不祥之人,抓住她!”谢氏再次下令。
六个府卫一起攻上,纵然冷天晴武艺再好,也打不过这么多人。
东香、南欢一人护在一边,玉轻烟好整以暇地问:“母亲意欲如何处置我?”
谢氏面无表情地说道:“送到开元寺,受佛祖感化,洗涤戾气。”
玉轻烟莞尔道:“只怕在去开元寺的路上,我就得了急病而成为一缕孤魂。”
两个府卫终于抓住她,冷天晴、东香和南欢也被制住。
“高僧,劳烦您带她回开元寺,化解她身上的戾气。”谢氏恭敬道。
“夫人客气了。”高僧道。
玉轻烟被府卫押着往外走,没有挣扎,冷天晴三人却被押往别处,她们喊叫着恳求跟着去开元寺,但谢氏不肯。
现在是三更半夜,谢氏想拿她这条命,可谓易如反掌,因为玉轻烟身边没有武艺高强的护卫保护。眼下唯一能做的就是走一步看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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侧门外停着一辆马车,高僧先上去,接着玉轻烟被推进马车。
马车行驶在深寂的夜里,她谈判道:“高僧,她给你多少,我给你双倍,只要高僧保证我一路平安。”
高僧眼皮微掀,“阿弥陀佛。”
她知道,他这是答应了。
前方不远处就是城门,她听见前方传来“嘚嘚”的马蹄声,往外望去,心揪得紧紧的。
是他!
机会稍纵即逝,她不能不把握!
她凑在窗口大声叫道:“高晋扬!”
高僧立即扼住她的咽喉,她再也叫不出声了。
方才,他还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现在却凶恶得很。看来,这是个恶僧。
马蹄声渐渐小了,只剩下马车的“辘辘”声。
突然,马车散架了似的四分五裂,玉轻烟只觉得一股雄厚而凌厉的罡风袭来,巻起她,她飞起来,被高晋扬抱上马。
高僧是个练家子,抽剑刺来,高晋扬揽着她侧身避过剑锋,手中的一枚暗器弹出去,正中高僧的脖子。高僧栽倒下去,气绝身亡。
高晋扬策马扬鞭,在夜色里呼啸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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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不能回玉府,玉轻烟能去的地方只有客栈,或是跟高晋扬回府。
她认出来,高晋扬带她去的小苑就是上次来过的别苑。
再过两个时辰就天亮,她身心俱疲,想上榻睡觉,却见他赖着不走,便道:“高大人不就寝么?”
“自然就寝。”说着,他利索地宽衣解带,随手将外袍扔在楠木槅扇上。
“你做什么?”她腹诽,难道他想和自己同床共枕?
“宽衣就寝。”他一本正经地说道。
“这是客房,你是主人家,应该在主人的寝房就寝。”她倒是不怕他会怎样,只是不想被他占便宜,更不想与他纠缠。
高晋扬径直坐在榻沿,“这就是主人家的寝房。”
玉轻烟瞠目结舌,“那我去客房。”
他漫不经心地说道:“这座别苑有不少客房,不过都没有被褥。”
她一边转身一边道:“那我去叫丫鬟……”
“没有丫鬟,只有管家和粗使婆子,不过,这时辰,他们都已经睡了。”他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似在看好戏,“再者,我不知下人的房间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