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轻烟回到天心苑,坐在前厅问请姑姑:“当年祖母为什么离府去玉竹寺?”
“二小姐也发现了?”冷天晴神秘道,“是这样的……”
“啊——”
内寝传来凄厉的尖叫声。
玉轻烟与冷天晴大惊,对视一眼,连忙进内寝。
东香抓住冷天晴,瑟瑟发抖,“榻上……都是蜈蚣……蟑螂……”
玉轻烟瞪大双眸,寝榻上爬满了无数蜈蚣、蟑螂,蟑螂跑得快,四处逃散,而蜈蚣在被褥、绣衾上慢悠悠地散步。
这一幕,绝对是噩梦。
**这是谁干的呢?轻烟会如何应对?
112缘深缘浅,缘来缘去(三)
膳案上的碗碟随着他这一掌而跳起,随之又落下。
这巨大的响声,他凛冽的目光,令所有人心惊胆战,除了玉轻烟。
她悠然搁下瓷碗,一粒米都不剩,“爹爹,烟儿吃饱了。”
众人吃惊。
就连谢氏都怕他动怒,因为一旦他动怒,便会家法伺候。没想到这贱丫头竟然不怕腙。
她的嘴角滑出一抹阴冷的笑,死到临头还装模作样,待会儿有得你受。
自然,其他人也跟她一样的想法,断定玉轻烟要被玉盛泽教训、修理。
“外人胡说八道也就算了,自家人跟自家人过不去,成什么样子?”玉盛泽喝道,满面不悦,“谁再提起,家法伺候!擢”
“是。”众人低声道。
谁也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难道爹爹不信吗?
谢氏倒是镇定,“老爷息怒,他们也是道听途说,菜都凉了,吃吧。”
玉轻烟淡淡地看她,她也看玉轻烟,眼底一片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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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膳后,玉轻烟正要回天心苑,一个下人来说老爷有请。
来到书房,她看见玉盛泽面向书案后的一幅骏马图而站,便柔声道:“父亲。”
“你来了。”他缓缓转身,一张冷厉的脸庞沉淀着经年驰骋沙场的铁血与风霜,虎目炯炯有神,犀利得动穿人心。
“爹爹有事吩咐?”
“我不常回京,没想到你长这么大了。”他不善言辞,想表达对二女儿的歉疚之情,却词不达意,“我知道你在府里……过得不好……我对不住你……”
她径直问道:“爹爹为什么三年才回京一次?不喜欢烟儿吗?”
生母长乐公主宁愿当平妻也要下嫁玉大将军的原由,她很有兴趣知道;长乐公主去世后,初时他一年回京一次,后来三年回京一次,她也很有兴趣知道原因;而长乐公主与玉大将军是否有感情,她更有兴趣知道。
玉盛泽的虎目泛起一丝痛色,“不是……我只是……”他抬手轻抚她的青丝,怜爱道,“你和你娘长得很像……”
“爹爹喜欢娘亲吗?”玉轻烟尖锐地问。
“我……”他犹豫了一下才点头,“你娘风华绝代,谁不钦慕?我庆幸此生此世娶了你娘……”
她看得分明,他眼底的悲痛越来越浓,“娘亲去世,爹爹一定伤心欲绝。”
他的眼眸湿了,泛着泪光。
“因为如此,爹爹才不愿回京,不愿触景伤情?”
“算是吧。”
玉盛泽凝视这个女儿,透过她的音容笑貌,他好像看到了当年那个风华正茂、姿容倾世的女子……她的一笑一颦、一言一行、一哭一伤,让他心醉、心碎……
玉轻烟又问:“既然爹爹喜欢娘亲,为什么让娘亲当平妻?”
他回过神,黯然道:“虽然我思慕你娘,但皇家公主高高在上,不是想娶就能娶的。那年,父亲为我订了门当户对的亲事,便是你嫡母谢氏。不久,你娘说要嫁给我,即使是平妻也愿下嫁。我不愿委屈她,但你娘坚持,我便依了她的意。”
这个说法,她早已知道,却不能苟同。
堂堂皇家公主,不可能心甘情愿当平妻,除非长乐公主有万不得已的苦衷,急着嫁人。
玉轻烟问过晴姑姑,晴姑姑说,虽然她是长乐公主的近身侍婢,但她从来不问主子的心事。当年长乐为主为何下嫁玉大将军,当平妻,她确实不知原由。
玉盛泽轻拍她的肩,“烟儿,家和万事兴。”
“烟儿铭记在心,爹爹放心。”她灿烂地笑,“爹爹难得回京一趟,不如接祖母回来聚一聚。”
“我已派人去玉竹寺接你祖母回来。”
“祖母年纪大了,玉竹寺确是清静,但毕竟是寄人篱下,吃得简单,身上有什么病痛,那些姑子也不会尽心伺候,倘若病情延误,便不好了,追悔莫及。”她善解人意地说道,“再者,祖母一人住在玉竹寺,儿孙满堂却不能享受儿孙之乐,这如何说得过去?烟儿觉得,不如接祖母回府长住,也让母亲和烟儿尽尽孝心。”
“烟儿所言极是,稍后我跟你母亲说说。”玉盛泽慈祥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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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西王斩首这日,天清气朗,阳光灿烂。
宫门前聚集了全城百姓,围观逆贼的下场。
安西王一党与其家人,共有二十余人,排成两列跪在地上。刽子手手中的大刀银光晃晃,与日光辉映,折射出刺人的芒色。
围观的百姓议论纷纷,都在说安西王犯上谋逆、活该有如此下场。
玉轻烟站在人群中,望着安西王。
他犹自不甘心,望天道:“天啊,为何你这般待我?”
监斩官扔下斩令,刽子手不约而同地举起大刀,同时砍下。
一蓬蓬热血飞溅而起,头颅纷纷滚落,鲜血惊人。
很多人不敢看这血腥的一幕,她率先离去,冷天晴连忙跟上。
宇文策掉下悬崖,应该死了吧。
冷天晴说,大豹已送南欢、东香回府,已经安顿好了,且南欢的精神气儿和心态好了不少。
玉轻烟点头,快步回铺子,披上掩人耳目的披风,从后门出来,前往高府。
高晋扬卧榻养伤,此时正在前庭晒太阳,两个侍婢陪在一边。
见她来了,他挥退侍婢,朝她伸出手。
她知道他的意思,却当不知道,没有将手放在他手里,“死不了?”
“你这么想为夫死?”他缩回手,不羁道,“为夫死了,你有幸福吗?”
“我的幸福由我创造。”
“我说的是性——福,性别的性。”他一本正经地强调。
玉轻烟清冷道:“看来你死不了,恭喜。”
高晋扬躺在贵妃榻上,只着白丝寝衣,衬得气色很不好,日光照得他的脸恍如透明。他淡淡道:“过来。”
她疏离道:“我还有事,先走了。”
“我有事跟你说。”
“你说。”
“我得抬头跟你说话,多累啊,我还是病人呢。”
她去屋里搬了一只月牙凳,放在他右侧,距离三步远。
高晋扬作出一副被她打败的神色,“从今往后,你我不再是盟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