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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明月照宋城(392)

作者: 华雪慈 阅读记录

田骁领旨,查出侯仁宝数次派人命据于花步孙全兴出兵,但孙全兴均以刘澄与贾湜未到而拒绝……当刘澄与贾湜好不容易领兵赶到,却并没有在白藤江中发现交趾军的影子,于是便又擅作主张退回了花步。

这才令侯仁宝陷入绝境,最终力战身亡。

这些将领,除王僎病死之外,田骁奉旨,将刘澄与贾湜都在邕州闹市就地斩首,孙全兴被押回京城,问责之后判了斩首,陈钦祚、郝士浚、崔亮等人则分别被降职为团练、刺史等等……

田骁奔波于邕州与瀼州两地,忙于收尾。就连瀼州田府这一年的年夜饭,其实也只有嫤娘和夏大夫人两个带着田叡郎和夏承皓一块儿用饭。

几人一块儿吃过年夜饭,为了避嫌,夏承皓带着田叡郎去了外院;夏大夫人则与嫤娘、张凤姐等人一块儿守夜。

可嫤娘身子重,最近又忧思重重,夏大夫人怕女儿有事,便命女儿身边的春红代为守夜,又让李奶娘侍候着女儿早早睡下了。

直到了深夜,田骁才带着满身的寒气与疲惫赶了回来。

田骁初回府,先去见了外母夏大夫人。

张凤姐急忙回避。

其实看着女婿憔悴的模样儿,夏大夫人也很心疼。可为了女儿,也为了女婿的身子康健,她还是板着脸儿训斥了女婿一通,怨他成日里不着家,不爱护妻儿……

田骁心中一向感激外母,便穿了一身厚重盔甲,认真跪在青石板上仔细聆听外母的训斥。

最后还是夏大夫人心疼了,这才赶了他速回房去休息,又命李奶娘送了些吃食过去。

田骁回到房中,摘去头盔银甲,轻手轻脚地去洗了个澡,这才坐到了妻子的床边。

可当他看到妻子的时候,却忍不住被吓了一大跳!

嫤娘她……

她怎么就变得这么瘦了?

只见她此刻虽然熟睡,可在梦中她仍然蹙紧了一双淡淡烟眉,似有什么烦心的事儿?都怪他这些天一直在外头忙碌,竟冷落娇妻至此……不但让她忧心忡忡,还消瘦了这许多!

再看看盖着锦被的她,腹部已经高高隆起,想来再过月余,孩儿就要出世了……

田骁心中更是愧疚,心想着等侯仁宝的事情彻底一了,可得好好陪陪她才是。不然,她若是身子骨过于羸弱,可对生产无益。

他叹了一口气,正想要伸手抚平她微蹙的眉头,突然听到李奶娘在外头轻轻地咳嗽了几声,又小小声喊“郎君?娘子?”……

田骁皱眉,轻手轻脚地走出了内室。

李奶娘一见他,连忙低声禀报道,“……启禀郎君,北角偏院的宋九娘求见郎君……”

第三百三十九章蔷薇凋零(上)

宋九娘?

田骁一愣。

宋九娘是谁?宋怜薇?

愣了一会儿,田骁终于想了起来——宋怜薇沦为赵德昭妾侍,赵德昭前面的那位陈氏夫人是个温厚敦亲的,倒也容得下宋怜薇。可后来陈氏夫人难产去世,赵德昭续娶大相公王溥之女为续弦,这王氏夫人可不像陈氏夫人那么大度。一嫁与赵德昭便立时将后院无子之妾侍通房等统统打发了……

就在这个时候,不怀好意的宋怜薇千里迢迢来到了瀼州,并且就在大街之上,拦住了骑着战马的田骁。

田骁聪明绝顶,只见了宋怜薇一面,又听她用那样的语调喊了一声“二郎”,他一下子就什么都明白了。

当下,他恣意纵马踏伤了宋怜薇,却又命军医等人竭尽所能救下了她的性命,让她成为一辈子卧床不起、屎尿不能自控的废人……

后来因嫤娘管家时十分严谨,所以田骁压根就忘了家里还有宋怜薇这号人。

现在,李奶娘将他从内室叫出来,就为了这宋怜薇?

田骁看了李奶娘一眼。

李奶娘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嬷嬷了,不至于这么不明事理儿。

果然,李奶娘害怕吵醒正在内室熟睡的嫤娘,又往门外走了几步。

田骁跟了上去。

“启禀郎君,”李奶娘轻声说道,“这几日宋九娘总是闹着要见您,我们害怕叨扰了娘子,就压了下来……只方才侍候宋九娘的婆子来报,说宋九娘已吞了金,还吵着说若见不着您,她就要化为厉鬼,扰得我们田府家无宁日……”

田骁皱起了眉头。

“你在这儿好生守着,我去看看。”他简短地抛下了一句话,走出了院子。

叫了豆儿过来在前面带路,田骁头一回踏进了宋怜薇住的院子。

这是个极小的院落。

屋里的动静有点儿大,有妇人低声音喝斥的声音、击打肉体的沉闷响声、呜呜的哭声、呕吐声、泼水的声音……

豆儿喊了声,“郎君到了。”跟着连忙打起了垂在门口半旧的布帘子。

田骁低头,长腿迈进了内室。

几个婆子正按着一个枯瘦的妇人,使劲往她嘴里灌菜油。

屋里满是浓浓的菜油腥气、呕吐物的酸臭气、以及还有一种……完全无法形容的腐臭气味。

那妇人一看到田骁就唔唔唔地挣扎了起来,明显很激动。

那几个婆子先是灌了她满嘴嘴喉的菜油,然后将她的上半身完全垂于床下,几个婆子轮流用手大力拍击那妇人的后背……

那妇人又咳又呕,几乎将方才被灌进嘴里的菜油都呕了出来。

田骁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婆子们作弄她,一直重复了好几回……

最终,一个婆子上前朝田骁行礼道,“启禀郎君,咱们已经给宋九娘灌了七八回菜油,除了刚一开始呕出了一块碎瓦片之外,再没有呕出什么来,也没有金块,您看看……”

说着,那婆子用块布片呈了块黑漆漆的碎瓦片给田骁看。

田骁皱眉道,“臭得很,比马粪还臭,快拿开……”

婆子们立刻拿开了那物。

田骁又皱眉道,“这里实在臭得很,她到底还呕了些什么出来?怎么会这么臭?平时你们让她吃屎吗?”

那几个婆子忍住了笑,连忙说道,“老奴哪敢行那等事!原是宋九娘本就屎尿失禁,想来是方才老奴几个给她灌菜油的时候,想来又喷了粪……”

田骁不高兴地说道,“给你们一刻钟的时间,收拾好屋子。”

几个婆子连忙应了,开始料理起宋九娘的屋子和宋九娘来。

田骁避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几个婆子们把宋怜薇呕出来的污秽之物清理干净,又将屋里的窗子尽数打开,还焚了香;另几个婆子则清洁了宋怜薇失禁的衣裙和床褥被子等……

婆子们出来请,田骁才又皱着眉头进去了。

混着呕吐物、菜油和粪便的臭气始终有些重……但已经不像方才那么难以忍受了。

田骁让婆子搬了个椅子放在窗边,坐下,问俯在床上的那人道,“你想见我,做什么?是想自取其辱,还是真的想死?”

宋怜薇趴在床上,细细密密地啜泣了起来。

“田守吉!田守吉你看一看我,你看一看我!”宋怜薇咬着嘴唇哭了起来,“你,你对得起我?你对得起我?”

田骁道,“我怎么就对不起你了?”

宋怜薇抬起头,失神的看田骁。

其实这段时间以来,田骁一直在外头奔波,所以形容有些憔悴。但他本就生得俊美,风尘满面,只让他更显沧桑、成熟……

宋怜薇看出了他含在嘴边的冷笑,再想想他的冷酷绝情,不由得心如刀绞,眼泪像断了线儿的珠串儿似的,滴滴答答地往下淌。

“二郎,我不过是个弱女子……你何必这样防着我?我不信,难道你对我,就没有一丁点的情份?”她微微啜泣道。

她方才被婆子们灌了菜油催吐,嗓子呕得直发疼,这会子说出来的话,远不如她想像中的那样娇媚动人,不由得又有些迟疑了起来。

田骁只是远远地坐着,冷冷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