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明月照宋城(146)
田骁微微一笑。
“宋怜薇是赵德昭的妾侍……要邀约我们田家女眷重阳登高,为何正室陈夫人不来,却是妾侍宋怜薇来?”嫤娘越想就越觉得有些不对,“……虽说陈夫人是一品夫人,品阶确实高出咱们四品剌史府不少,可他派个妾侍来咱们家,这是埋汰咱们呢!”
田骁提点她道,“你怎么就不想想,要是陈夫人不同意呢?也罢,陈夫人同不同意,咱们不知道,这只是咱们的猜测而已经,你想再想想……赵德昭是文臣,又是未来的储君之一,可咱家却是武将……要是陈夫人来了咱们家,你说官家心里怎么想?”
嫤娘恍然大悟。
春兰送了茶点过来。
田骁回来了,嫤娘也就觉得不再害怕彷徨了。
她亲手斟了一杯茶递给他,又将点心往他面前推了推,说道,“你中午吃了吗?”
听着她软语娇声的调子,还自顾自地拿了块点心吃了起来,田骁总算是放下了心。
“吃了!和常平他们一块儿吃的,羊肉粉条。”他也捡了块点心吃了起来。
嫤娘味同嚼蜡地吃了几口点心,终是忍不住,又问,“陈夫人……能管住他吗?”
田骁知她说的“他”是赵德昭,陈夫人正是赵德昭的结发妻子。
“你说呢?赵德昭十三岁与陈夫人大婚,入朝参政,十四就生了两个儿子……其中,长子还是庶出,陈夫人给他生的嫡子,排行还落到了第二,你说陈夫人管不管得住他?”他冷笑道。
听了田骁的话,嫤娘难受得连点心也吃不下了。
十三岁成亲已经够早的了,赵德昭居然在结发妻子生育之前还与别的女人生了个庶长子出来?
这赵德昭还真是……
嫤娘再也无心饮食,将已经拿到嘴边的点心又放下了。
见她又不肯吃东西了,田骁暗恨自己嘴快。
“再吃点。”他劝道。
嫤娘摇了摇头。
田骁皱着眉头看着她。
虽说她身量高挑,该丰满的地方足够丰满,该瘦的地方一点儿多余的赘肉都没有,可田骁还是想把自家的娘子养得再肥肥白白一点。
他伸手搂住了她,拿过一块点心直往她嘴里塞。
嫤娘直摇头……
但最终,她还是在他的投喂下,吃了几块点心,又喝了一盅茶,田骁这才放过了她。
然而嫤娘心中却并不好受。
这摆明了,赵德昭就是想来场场鸿门宴!
但这赵德昭也太……
他怎么就认定了,只要派人来田府传个话,自己就会乖乖地去香山寺?难道他从来都没想过,会有人避他如蛇蝎?
赵德昭到底是她看得太轻贱?还是把田骁看得太无能了?抑或是……他把他自己看得太高了?
嫤娘摇摇头,嘟着嘴儿说道,“二郎,咱们不去香山寺,这些天我不出门,哪儿也不去……啊不,就算出门,我也只回娘家去看看,你陪着我去我就去……你要是没空,我也不回娘家了,派人接了我娘过来坐坐也是一样……”
田骁却一本正经地说道,“不出门?不出门怎么行……咱们怕他做什么!要知道,重阳登高可是天经地义的事啊!”
嫤娘瞪着一双漂亮的杏仁眼,不解地看着他。
第一百二十二章莫明其妙
隔了一日,夏碧娘突然上门拜访来了。
嫤娘有些奇怪。
以前她们姐妹尚在闺阁中时,她与夏碧娘的关系并不好,到了后来夏碧娘甘当夏翠娘的帮手,两人合谋想在嫤娘的花嫁之日暗算她……更令堂姐妹之间的关系更是冷到了冰点。
就更别提,后来嫤娘的母亲夏大夫人还送了好几个姬妾去胡府,彻底和夏家庶三房撕破了脸。
那夏碧娘突然上门来,她干什么?
嫤娘心里直犯嘀咕。
但来者是客,她当然不好打人家的脸。
嫤娘带着小红迎了出去。
夏碧娘穿着锦缎衣,满头珠翠的,正坐在花厅里用茶,见嫤娘只是穿着九成新的家常衣裳出来了,脑后也只是随便挽了个发髻,浑身上下并没有多余的饰,她面上便有些忍不住的得意……
可仔细一看,她又笑不出来了。
原来嫤娘穿着鹅黄色的衫子,胸前却挂着块黄色的蜜腊坠子,只见那蜜腊坠子足有半个婴孩的拳头大,色泽纯净,质地醇厚通透,透着温润的莹光。且那蜜腊坠子的颜色娇嫩得很,一点儿也没有被她身上的黄色衫子给压住,反而还起了画龙点睛的作用。
蜜腊倒也不贵。
可这般大小且通身没有一丝杂质,色泽还如此温润的蜜腊就少见了。
就是有钱,也不一定买得到……
夏碧娘露出了又羡又妒的神色。
再看看嫤娘身上的衫子……
其实一般肤色暗沉的人是穿不了鹅黄葱绿这样的颜色的衣裳的,容易显得人肤色更黯沉。可嫤娘穿着这样娇嫩的鹅黄色衣裳,那娇嫩的颜色却衬得她白皙的面庞更是粉润可人。
因在家中,嫤娘不施粉黛,可她肤色靓白,杏仁眼儿又圆又大,睫毛浓密而又翘楚,眉儿淡淡唇儿艳艳,好一副粉面含春的娇媚模样儿,直比抹了粉儿涂了口脂的夏碧娘更美貌!
夏碧娘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嫤娘陪坐在一旁,客气又疏离地说道,“姐姐请喝茶……府上候夫人可好?候爷可好?姐夫可还好?”
夏碧娘看了她一眼,默默地捧起茶杯啜了一口茶,没答话。
嫤娘奇怪地看了夏碧娘一眼。
只见夏碧娘一脸的薄怒,捧着杯子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人,难道是因为母亲送了几个妾给她,因此她气不过,来找自己的麻烦了?
嫤娘想了想,说道,“……姐姐这次来找我,可有了夏翠娘的下落?”
夏碧娘一愣。
她瞪了嫤娘一眼,似是想说什么……
可想了想,她又忍气吞声地说道,“并没有!我这次来……是想问问,上回我请你去赏花看戏,你怎么不去呢?”
这回轮到嫤娘发怔了。
这,这……
这闹的是哪一出?
“先前中秋,如今又马上要过重阳,府里事多,我哪里走得开!”嫤娘只得按捺着性子说道,“姐姐想做东,日后等我们闲了再说罢,约上大姐姐和四姐姐,再一处热热闹闹地说说话,可好?”
夏碧娘放下茶盅,站起身。
“那明儿……我要去德音班看戏,你去是不去?”
嫤娘张大了嘴。
——她刚才在对牛弹琴?不是说了没空吗?
“没空。”嫤娘索性直白地说道。
夏碧娘也没废话,硬绑绑地说了句,“……没空就算了,我走了!”
说着,她就带了侍女春莺扬长而去。
嫤娘怔怔地看着夏碧娘的背影,好半天都没明白过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往自己屋里走。
才走了几步,嫤娘又想起了赵德昭的事,不禁又烦闷地叹了一口气。
只她才前脚刚跨出花厅,就听到有人高喊,“嫂嫂!嫂嫂请慢……等一等我!”
嫤娘定睛一看,来人却是东北角院子里的玉娘。
玉娘扒在歇竹院门口,被王大娘给拦住了,正急得面红耳赤的。
“你来这里做什么?”嫤娘转头问道,“太夫人那边的差事都办好了?”
听了嫤娘的话,玉娘更是涨红了脸。
王大娘见嫤娘开了口,便松了手,不再阻拦玉娘,而是恭恭敬敬地垂手而立。
玉娘看了看王大娘,又看了看嫤娘,很有些局促不安。
她用两只手拼命地绞着自己的衣角,然后又看了看嫤娘身边的春兰和小红。
见嫤娘完全没有让春兰回避的意思,玉娘只得硬着头皮说道,“嫂嫂,我,我有话想和嫂子说,嫂子可否,可否……借一步说话?”
嫤娘笑道,“她们都不是外人,玉娘有话请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