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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宫·情空·净空(116)

“玄烨……”我却不回答,也顾不上回答,扑进他怀中,放声大哭起来。

“敏敏,你到底怎么了?”康熙慌了手脚,想要查看我的身体状况,却被我紧紧抱住不能动弹,只好不住抚慰,焦急地询问,“你……你别哭啊!究竟怎么了,快跟我说!”

我摇着头。

不知道为何而哭,也不知道为谁而哭,只是满心的悲凉无处宣泄,只能用这种方式表达出来。

物是人非,物是人非啊!

我突然觉得恐惧!在未来漫长的一生中,同样的痛苦还会发生多少次?

我哭得声嘶力竭,连胸腹渐渐升腾起来的剧烈疼痛也无法遏抑。身心交困,我突然觉得喉头一甜,一股鲜血涌出喉间。

“敏敏!”康熙大惊失色,立时大叫起来,“太医!太医呢?!”

肃立的官军中立刻起了一阵骚动,早已随时候命的太医急急忙忙跑了出来,一手提着药箱,准备周全。

忽冷忽热的剧烈变换再次在我身上重复着,我浑身发抖。古太医和周太医一边一个,为我把着脉,两人的脸色都十分难看。

“敏敏到底怎么了?”康熙急怒交加,忍不住吼道。

两位太医吓得一个哆嗦,急忙回道:“启禀皇上,曦敏姑娘乃是中毒之兆。”

“中毒?”康熙倒吸了一口凉气,急忙道,“那你们还等什么?还不快点解毒?!”

古太医战战兢兢道:“启禀皇上,这毒,倒不难解,不过如何才能解毒而不伤害曦敏姑娘的身子,却需要臣等细细协商过才能定断。当务之急,乃是让曦敏姑娘好生休息,避免再伤到元气。”

康熙点了点头,抱着我站了起来。

我痛得不行,稍微一点震动就让我忍不住呻吟起来。

康熙看着我,面上的表情又是怜惜又是心痛,沉声问道:“你们就没有什么方子先止住她的疼痛?她这样……怎么能支撑得到回京?!”

周太医急忙趋前,从药箱里拿出一颗药丸,道:“皇上,这颗解毒正气丸虽不能对症,但可以稳住曦敏姑娘身上的毒性,缓解她的痛苦。”

康熙也不多说,接过来便喂到我嘴里。他们的对话我听得真切,急忙咽下了。

康熙抱着我。边上早已准备好了一辆马车,我被轻轻放到上面,他自己也上来了,拥着我。

“回宫!”一声令下,马车缓缓动了起来。

车里铺着厚厚的毛毯,再加上刚才的药丸发挥了作用,我觉得身体好过了些,不再痛得宁愿死去。

“敏敏,你怎么这么傻?一个人跑出去,弄得这么虚弱……”他轻抚着我的脸,脸上的神情,仿佛中毒那个是他。

我苦笑了一下:“谁知道……他们会做这样的事?玄烨……你,不会生气吧?”那次南巡中,就因为郑睿的出现,他几乎失控伤了我,至今记忆犹新。

“生气?”他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生气!当然生气!生气你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他看着我,又爱又惜:“你呀,就是太重感情,太会为别人着想。总想着不要伤害任何人,最后却总是伤害自己,知道么,敏敏,你的这种个性,真是令我又爱又恨!”

“伤害自己么?”我有些愣怔,轻轻握着他的手,“以为自己能做到,以为自己能处理好,但,最终受到伤害最深的,却仍是你们。玄烨,我……是不是太不自量力了?”

他笑看着我:“不,你已经尽了你的全力,只是你太小看了男人的执著……我们总是执著于我们想要的,谁也不愿放弃,才会造成这最后的伤痛。”

我静静地凝视着他。

一直以来,他便是我的天、我的地、我的全部,再次回到大清,我便是为他而活着。然而,下意识中,我却总是把他跟小时候那个抱着我哭着要皇阿玛的孩子重叠起来,把他当作仍需要关爱的小孩子。直到今天,听了这番话,我才惊觉原来他已经长大了,成为了一棵参天大树,能够成为我的依靠,为我挡去外面的风风雨雨,让我可以安心停留在他的臂弯。

微微地笑了,我把头贴在他的胸前,静静聆听着他的心跳,心情在一瞬间,变得轻松而自然。

第十一章 无奈(2)

许久。()

自远而近的马蹄声打破了这份宁静,来至马车旁,便停下了脚步。

“是胤褆吗?”他问道。

“是的,皇阿玛。”胤褆在车窗外答道。

“叫你寻找的人犯,怎么样了?”

“是,儿臣已经吩咐他们仔细去找了。不过悬崖太深,士兵们很难下到谷底。”

“那……到底找到没有?”康熙皱起了眉头。

“回禀皇阿玛,以儿臣看来,这么高的悬崖,跳下去了,恐怕很难能够捡回性命的。”

“……好,朕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是。”马儿的嘶鸣声响起,马蹄声渐去渐远了。

他转过头来,看着我。

“敏敏……”

“不要紧的。”我知道他想说什么,“对他们来说,或许这样反而更好吧!……皇上,在你眼里,他们只不过是一群妄图反清复明的叛乱分子,但他们自己又何尝愿意这样的生活?人生在世,有时候,你想做什么,其实……并不由得自己做主。”

他不作声,默默凝视着窗外,陷入了沉思。

一路回到皇宫。

一落地,康熙便立刻召集了众太医前来会诊,总算拿出了一套解毒而又不伤身的方子。只是我原本就已经元气大伤,想要短时间内恢复过来已是不可能,便只能在宫里将养着。

十一月,北伐的部队终于回到了北京,一起回来的,还有福全。

因为他的延误,以致噶尔丹最后得以逃脱,康熙本是震怒非常的,虽然被我劝下来了,却也不可能当这件事情没有发生过。因此,对于大将军等人的回京,迎接的规格上比起佟国纲等人的迎灵不止低了一个档次。我本想亲去迎他,身体却不堪负荷,康熙也不让我出门,只好耽搁了下来。

福全放跑了噶尔丹,非但无功,而且有过,康熙本要罚他。但众大臣为其求情,念在他除此之外,并无大错,兢兢业业的份上,康熙只是象征性罚了他三年的俸禄,撤了所谓的议政,这事也就揭过去了。

戏,是演给别人看的。

就在福全回京的第二天,康熙便在乾清宫设宴,为福全洗尘。

我静静站在乾清宫外等候着,天上忽然下起了细细的小雪,像盐一般轻轻柔柔洒下来,不一会儿,便给红墙绿瓦穿上了一层薄薄的冬装,在渐渐暗沉的天色中,增添了一丝亮色。

红色的宫灯引领着一个人慢慢走来,颀长的身材,一袭暗黄的朝服,暖帽上鹅卵般大的红宝石彰显着他的尊贵,然而他的脸上却是说不出的疲惫和倦怠。

我笑着,缓缓迎上前去,躬身一礼:“奴婢见过裕亲王。”

他急忙走前两步,一把将我搀住了,道:“敏敏,这么冷的天儿,你怎么还站在外面?你身上余毒未清,当心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