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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世朱颜(出书版 )(33)

过了许久,他微微颤动的肩膀渐渐平息下来,慢慢放开了我,看着我涩涩一笑:“朕失态了。”

我笑了笑,并不接话,只是引开了话题,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过:“皇上,这燕窝粥已有些冷了,不如臣妾让他们重新热过再给你送来。”

“呃,不,不必了。”他赶紧拿起碗,一口饮尽,“这大冷天儿的,别折腾来折腾去了,就这么喝也挺好。”

我笑了笑,掏出手绢为他抹了抹嘴,他握住我的手,冷不丁问道:“兰儿,你看这沙俄的事情,如何处理?”

我愣了一下,强压着自己的心慌笑了笑说:“皇上怎么问臣妾这事?祖宗家法,内宫不得干政,臣妾怎么敢在皇上面前胡言乱语!”

他叹了口气道:“不瞒你说,朕现在脑子里已经是一团混乱,理不清头绪了。你且说说你的想法,让朕参考参考。”

我仔细打量着他的神色,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于是便小心翼翼地说道:“皇上,臣妾一个妇道人家,能说出什么想法来?皇上处理的是军国大事,万一臣妾说错办个字,那……”

“朕叫你说你就说,朕赐你无罪。”他有些不耐烦了,在房中踱来踱去。

我无法,只得揣摩着他的心思,慢慢说道:“皇上,臣妾以为,沙俄虽是可恶至极,但我大清国力衰弱,一时半会儿却还不是他们的对手,皇上处理此事,切不可操之过急。”

他停下了脚步,想了想说:“此话有理,接着说。”

我见他神色如常,便装了些胆子,又说:“皇上,须知忍字头上一把刀,虽然痛苦,我们却只能跟他们虚与委蛇,此时忍一时之气,等我们的实力强大了,再与他们算账!”

他看了看我,长叹了一声道:“为今之计,除了这样,又还有什么办法呢?只是,我们还能有强大起来的一天么?”

他的话语中渗透着绝望,自他登基以来,内忧外患,就算是康熙复生恐怕也是举步维艰,何况他的本事本就不高。这么些年下来,他倒是希望励精图治,却总是事与愿违,反复折腾下来,把他的雄心壮志几乎都磨光了。

我抿着嘴,没有说话,也说不出话来。中国经历了近三个世纪才重新站起来,此时说什么都是白搭。

“你帮我批吧。”他叹了口气,说。

我吓了一跳,急忙道:“皇上,这怎么可以!”

他无力地挥了挥手:“批吧!这种东西,朕看了伤心。”

我咬紧了嘴唇,历史真的是不可抗拒的么?无论我再怎么回避,仍然摆脱不了旧有的宿命!

一横心,我坐到了书桌旁,拿起朱笔,问道:“皇上,该怎么批?”

他走了两步,轻轻说道:“责令,俄国上下船只不得再由黑龙江往还。”

我写了下去,他突然剧烈呛咳起来。

我急忙扔下了笔,走上前去扶住他,不住抚摸着胸口为他顺气,一边问道:“皇上,你怎么了?”

他喘着气,摆摆手说:“不打紧,你写好了吗?给朕看看。”

我拿起奏章呈给他看了,他点点头,叹道:“就这样吧,也只能这样了!”

我扶着他到榻上坐下,替他抹去额头上的汗,劝道:“皇上,你就歇会儿吧,累坏了身子可不行啊!”

他看起来似乎很疲惫,拉着我在旁边坐下,拥着我:“兰儿,陪我坐一会儿。”

我不说话,静静陪着他坐着。

“兰儿,你说我是不是很没用?”

“不,皇上,你登基以来,接手的便是一个烂摊子,就是圣祖爷来了,恐怕也不是轻易能解决的,你别太过自责了。”

“那……”他的声音闷闷的,“如果现在是六弟在这儿,会不会做得比我好?”

我大吃一惊,急忙说道:“皇上怎么会这么说?”

他抱着我的手一僵:“兰儿,你的身子在发抖呢!”他在我发鬓轻轻一吻,话音中带着浓浓的苦涩,“我知道,我比不上六弟,就连父皇也喜欢他,何况是你?有时候我真恨,恨自己为什么那么没用,保不住自己的江山,连一个女人的心都得不到!皇帝做到这份儿上,还有什么意思?!”

我苦笑了一下,转过头来凝视着他的眼睛,轻声说道:“皇上,不要妄自菲薄了。先皇既然选择了你,就说明你必然有过人之处,那是六爷比不了的,也不必去比,如今你是皇上,他是臣子,何必去计较那么多呢?至于我,我已经是你的女人了啊!我还是你孩子的母亲,今生今世都不会离开你的。”我拉起他的手,放在我凸起的小腹。

他抚摸着我的肚子,脸上露出感动的神情,孩子的存在似乎让他因为失去国土而沮丧的心平静了很多。

“兰儿,要记得今天你说的话,今生今世都不要离开我啊!”他牢牢地看着我。

我点了点头:“无论如何,我是不会离开你的,除非你不要我了。”

他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深深地吻住了我。

我在心中苦笑。今天他让我记住我说过的话,可他能否记住自己所说过的话呢?我不敢忘记他在热河曾经想要除掉慈禧的史实,此时的轻怜蜜语能维持到几时?

许久,他方才放开了我,揉了揉额心,道:“朕今儿个累了,你把这些奏章都念给朕听,朕批复了,你来写吧!”

听到他的自称的改变,我知道他已经恢复了正常,于是应了一声,便开始拿起桌上的奏折,一本一本念起来。

末世朱颜 第一部 清宫恋 第三十五章

转眼又到了新年。

天上飘起了瑞雪,丝丝凉意直透心脾,却带不走人心底的希望。新年新迹象,在这风雨飘摇的时候,每个人心里都期望着新年能有一个新的开始,希望一切都能够好起来。

宫里头虽然现在不比往年,但过年的排场却是不能小的,皇家的体面也不能不顾及,于是十多天前宫里的太监宫女们就忙碌起来,清洁、打扫、布置,一件件新东西送进去,一批批旧货抬出来,各宫都换了新装,整个后宫在皇后的操持下,辞旧迎新。

我坐在乾清宫里,把手放在暖炉上烘烤了一会儿,天色已经暗了,屋里点起了喜气的大红蜡烛,些许北风从窗缝中透进来,卷起空气的流通,烛火闪烁跳跃着,明灭不定。

我调整了一下酸痛的脊背,怀胎七月肚子已经颇大,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何况如此长时间坐在一个地方一动不动,实在很辛苦!

叹了口气,我又拿起了笔,开始在奏折上面批批改改。

突然一阵冷风卷了进来,烛光狠狠地忽闪了几下,正要熄灭,风又突然静了,室内瞬间恢复了静寂,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我在风起的刹那激灵灵打了个冷颤,手也停了下来,顺着风吹进来的方向看过去,能够不经任何通传就走进这房子的,也只有咸丰了。果然,咸丰走了进来,门帘放下,挡住了屋外的寒冷,他拍了拍身上的雪花,一旁的太监为他整理好下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