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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武娇颜(28)

朱希已经十岁了,朱敏今年九岁。朱希已经长成了个半大小子,但依旧还喜欢和朱敏一起,听阿娇讲她胡编乱造的故事。她记忆中的故事早已经讲完了,于是渐渐地,编也再编不下去的时候,连故事,也讲得少了。

孙蔓和吕芳总是阻止朱希和朱敏去烦阿娇,阿娇只是笑笑并不多言。这些年夏峙渊来得很少,也许匈奴有很多事需要他去做,偶尔来的时候,却喜欢教朱敏弹琴,总是夸朱敏很有天赋,哄着朱敏唤他师父,朱敏不干,他却到了吕芳家把朱敏的父母给说通了,于是,朱敏便成了他的弟子。这些年,虽然夏峙渊很少教朱敏,朱敏的琴却真的是越弹越出色,仿如行云流水,激荡婉转。

夏峙渊不来的时候,朱敏已经可以用琴声奏出一曲曲,阿娇熟悉的曲子,阿娇兴起的时候,也会随着曲子,轻轻的唱歌。蓄雪水的坛子在地下越埋越多,懂得这味儿的人却不来,于是阿娇也喝得少了,主要是她觉得自己越来越懒了。忽然想起自己酿过的梅子酒,于是兴冲冲地挖了出来,满坛子夹杂着水果荟萃的酒香飘得满院子都是。

阿娇让吕芳把酒分好,给四邻们都送了些,这些年,这些邻居,待她算是很好的,知道自己不喜与人交往,每每见到的时候,却还是招呼一句,有什么新鲜的吃喝,也会想着给她留一份儿,但极少上栖梧斋里来走动。

总的来说,日子还是很清静的,就在阿娇觉得自己的日子能一直这么清静下去的时候,她的心却越发燥动不安起来。她知道去年陈午去了,也知道陈珏尚了公主,而史书上的那位董君,也应该到了堂邑候府吧。

虽然不在长安,这些消息却从来没有断过,夏峙渊的家人,偶尔会极隐秘的送些长安里的消息过来,让自己身在荆亭,却通晓长安的所有和她有关的事情。她自然也就知道了,卫子夫已经入了宫,也知道,往后的祸根就此深深埋在了帝后之间,却没有料到,刘彻早已经把这一切了解了个通透。

年初,是陈午的忌日,阿娇原想回去替这个身子原本的主人上一柱香,却因为刘彻,实在不敢动身,万一被发现了,后果谁都无法去承受。阿娇收起这种想法,安安静静地呆在栖梧斋,这些年出书,治疫症,她的风头已经传到了天子案头上,不能再以身涉险。

南风偶尔传来的消息却让她,每每想起的时候,心里仿如被几只小小的蚁,轻轻啃咬着,不见半点血,却已经伤痕累累。阿娇有时候,真想就此投降算了,不再想跟脑子里那些莫名的情思面前苦苦挣扎,可只要一想到史书上写过的,电视上演过的,就不得不逼自己一次又一次打起神儿来,不能就此沦陷。在长安城高坐的那个人,不是沉沦了之后就能够倾心以待的,他的心很大,却已经被天下江山装满了,装不下一个女子,也装不下他自己,那个人是个真正的帝王,只适合膜拜,不适合等待。

她现在最感激的人,不是夏峙渊,而是顾轻尘,他的妙手让自己的身子竟然渐渐地强健起来,不再惧怕寒冷的冬天。而顾轻尘竟然在年初也成亲了,新娘子是他的师妹,从小一块儿长在,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却是嫁过他人的,而顾轻尘竟然丝毫都不在意,不管不顾的娶了,并恩爱深笃,看到顾轻尘的淡笑里也掺杂了些幸福的光辉,阿娇,默默的祝福着,这样一个男子,本也应该得到幸福,很平淡的幸福,却是很多人,怎么也求不来的,真好,她终于看到一对幸福快乐的神仙般眷侣了。

第二十二章:舞低桐花香满天

看到别人的幸福,自然也会渴望去寻找到自己的幸福,而阿娇,并不敢奢望,她这古怪的身份,就算真因着谁而动了心,也不敢轻言嫁娶。偶尔的,想起夏峙渊来,那个人或许倒是敢娶自己,只是她不愿意嫁,这个人对她实在很重要,他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能让她坦然以待的人,在这个君权至上的时代里,娶她实在很危险。

夏峙渊偶尔,也流露出那么些微温柔的情绪,只是这个人和刘彻一样,都把自己藏得很深很深,只是一个藏在温柔和煦里,而另一个藏在冷面肃言里。两个好男人,却都不是发夫君。

“陈雨,你在想什么呢?”夏峙渊好不容易来了,见她在发呆,还特意在阿娇的跟前晃了两圈,没想到她竟然可以视而不见,只好自己坐了下来。

阿娇回过神来,只见夏峙渊站在一片桐花的背景里,青色长袍素淡而显出几分儒雅气息,轻风吹来,茶香伴着桐花香味我,拂过两人的发丝和衣襟,这一瞬间,竟然是那般的绝美出尘。阿娇拉过夏峙渊,朝着他灼灿地笑开了,如同此刻不扫的满园桐花,缓缓地铺陈开来:“夏峙渊,我今天心情好,跳支舞吧。”

夏峙渊心底不免有些疑惑,今天的天气很正常啊,为什么阿娇会拉着自己跳舞呢?心情好,只怕很快的,就会再也高兴不起来了。刘彻派人把玉佩顺走了,又送了回来,估计那玉佩,世上仅此一块啊!真以为他什么都不曾察觉到吗,他不是不想告诉阿娇,但是既然刘彻没有派人来问过,甚至没有旁敲侧击过。估计刘彻心里正做着什么打算,既然正主都没说什么,他难道还自己贴上去说,他认识大汉天子的皇后,这不是自己找死嘛:“好啊,敏敏,弹支舞曲。”

“敏敏也来了啊,正好,敏敏,弹《花朝》吧。”明明心底藏着那么多事,为什么她此刻却这么想跳舞呢,阿娇自己也不明白。随着夏峙渊的舞步,滑入漫天漫地的桐花里,五月的风,温柔而香软,这样的时光,她还能留住多少。

夏峙渊拥着怀里骨肉渐渐丰匀的女子,心里微微叹息,如果这个女子不是刘彻的陈皇后,或许他会敞开心扉以待吧。一开始就决定了没有结果,在都市里成长的现代人,是不愿意轻易将心交付予谁的。夏峙渊细细看着全神舞动着的阿娇心道,虽然,不能爱,但阿娇,如果那个人敢伤害你,我必护你周全:“陈雨,如果刘彻找来了,你怎么办。”

找来了……怎么办……她如果知道怎么办,就不会越来越忧心,越来越不安了。她也反复的问过自己,却不敢去想答案,如果找来了,她能拒绝么,她能压下心底那些虽不属于她,却时时都在跳跃着的,那般的刻骨铭心的思念么?不能,阿娇太强了,太执着了,不曾经历过相思苦痛,不曾受过爱情伤害的乔雨,如何能放得开,忘得掉。可是真的,就要了了屈服了么,真要成为那个帝王生命里一朵开艳丽,却早早就沦落入尘土的娇花吗,她至今依旧无法甘心情愿去接受,一个没有结局的承诺:“好不容易,我今天心情稍好些,你提这些估什么。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到时候再说吧。”

“你竟然也会有当鸵鸟的时候啊,好吧,难得你心情好,不说这个。我是为了你那坛青梅酒来的,挺好喝,再给我一坛吧。”酒,并没有匈奴王廷里,那些好酒那么香醇,可是他眷恋这种味道,微辣的酒味里,满满的果香,杂着一丝浅浅的酸味,淡淡的甜在酸之后,涌上唇齿之间。就像正在舞动着的这个女子,是这世间没有的独特,是这世上值得人细细去回味的韵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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