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菩提(30)

“认输了吧!”双手支在双膝上,我躬着身,啜着气微笑着看着对面的男孩儿们,

“有两下子,可要认输——没那么容易!明天再来!”年轻气盛,孩子们肯定不服气。

直起身子,用手臂拭了下额头上的汗,点了点头。男孩们这才掂着篮球走了。一侧头,童航一直手背在身后,迈着三七步,歪着头看着我温柔地笑着。

我学着他手背在身后走过去,站定在他身前,头轻轻搁在他的肩头。他站直,拥住了我,

“好孩子,可以听故事了?”

埋在他的怀里,我点点头。

掩在心底的那块黑幕缓缓拉起了————

47

我坐在场边,手里拨弄着篮球,童航的声音在耳旁平静的响起。

“你不是蒲林莅宫的女儿,日本没有你的家。也许,在他们整个谎言里,我唯一原谅他们的只有这一点,他们给了你一个很美好的家园梦。余米,其实你一直都想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是吧!”

我默默地点点头。现在,在童航的身边,什么都不会让我意外了。

“不得不说,应祺真的很了解你,他就是认准了你这一点,给了你一个身世,然后带你走。”

“光凭身世,他带不走我的!”我抬起头,象个虔诚的孩子望着童航,我想让他知道,这个世上,在我心里没有人比他更重要,即使是我的父母。

“我知道。”童航抚上我的眼棱,“所以,他和俞浦合作了。你是俞浦唯一的信仰。”

我垂下了眼,里面一片灰暗。

“应祺在临走时,跟我说了这样一句话,‘我知道俞浦执着,却不知道他能执着至此。’也许,正是俞浦这样绝望的执着也让他震撼了,所以,他会对我说出一切真相。其实,和应祺一样,我也没想到————”童航揉了揉眉心,轻轻喃出一句,“俞浦那么痛苦的在生活。”

“由于世交的关系,我和俞浦一出生就在一起,后来我随妈妈去了香港,其间我们一直保持联系,直到我15岁回国,他一直是我唯一的朋友。俞浦非常优秀,他冷静,沉稳,思维敏捷,有一种天生的力量感,在我们那群孩子里,对他都很服气。我那时侯也知道,俞浦有另一面,他的朋友很多,可是他每个圈子的朋友分的非常清楚,他从不会把他那个世界的朋友带进我们这个圈子里,直到有一天,我们去他家,在他房间看到一室的照片,到处都是,墙上,床头旁,电脑边,”童航停顿了一下,“全是一个女孩儿。”

我轻轻蜷着拳头,指尖在轻颤。

“照片里的女孩儿非常漂亮,”我感受的到童航炙热的眼神,“那种精致的妖媚与张扬,让我们在场的每个孩子甚至有种自惭形愧的感觉。当时,俞浦只是非常安静地收起了所有的照片,说,这是他一个朋友的摄影作品。”

“余米,我就是那时侯开始追寻你的。我不是个很求上进的孩子,可是当我得知照片上的女孩儿就是六中的余米,我决心一定要考出点好成绩,让你注意我,呵,你不知道你老公当时怎么个用功法儿,”童航微笑着看着我。我捧起他的双手放在颊边轻轻摩挲着,

“余米,我承认,起初我确实是迷恋你叛逆的气质,可是久了———余米,你是个善良美好的女孩儿,是你给了我家的温暖,你知道,我和你一样,也渴望温暖————”他的下巴搁在我的额顶,叹了口气。我点了点头。

“俞浦很少提起你,可是当他知道我们在一起时,非常生气,非常非常生气。他说,你根本配不上我,你会毁了我。其实,现在想起来,他当时想说的是,你会毁了他吧!他心目中的余米在慢慢消失,你的成长就是他心里的痛。”

“俞浦的家庭医生说,他有偏执性神经障碍,确实,他偏执地迷恋着十六岁时的你,他希望你永远是那时的模样,他并不介意是不是能得到你,可你的改变刺伤了他。他精心地设了一个局,他甚至不介意以前和应祺的敌对,主动找到他。他们在我父亲的帐户里悄悄存入了两千万,他们让你相信我已经无路可走————连应祺都不知道,俞浦原来是抱着“鱼死网破”的心态在做着这一切,他付出一切的唯一条件是,让应祺向他承诺,你永远不能走出日本的蒲林家,永远不能再见任何人。他计算着你飞机起飞的那一刻,割了脉,也许,他是用这种方式跟着你走了。另外,应祺告诉我,俞浦已经立好遗嘱,他把他所有的财产留给了童仝。”

寒月下,童航声音清冷地响在空旷的篮球场上,悲哀,无奈。俞浦也伤害了他,可,俞浦毕竟是他最好的朋友。

我盯着天上皎洁无暇的月亮,内心和它一样苍白,想起一句话:

牵着你的手,就象左手牵右手没感觉,但砍下去也会疼!

48

结章

我看到了一个学步的孩子。

那孩子大概一岁左右,有着圆溜溜的脑袋,胖乎乎的光滑如海豚的身子,他刚刚开始学步,虽然走得跌跌撞撞,摇摇晃晃,但又兴致勃勃。大概因为不得力或者是害怕,胖胖的小腿微微地弯曲着,但小身子却象炮弹一样地往前冲。

两只小胳膊也弯曲着张开,象小鸟扑腾着翅膀。

他的妈妈紧跟在身边,他既想抓住妈妈的手,但又拒绝着。

身子微微向前倾,一步一步急急地往前躜,象一个久困于迷宫的探险者发现了出口,急急地往那里赶,有着早点到达终点的心情,虽然这只是个开始。

那孩子的小腿弯着摔了下去,妈妈扶起他,甚至不等站稳,他又继续摇摇摆摆地往前冲了。

那步伐让我喜悦,心动。

五年前,也是在这古德寺面前的林荫路上,我陪着虎子迈出了他行走的第一步。

也是这么小的小人儿,上身穿着一件红色的小背心,下面一条湖蓝色的短裤,我用双手撑在她的腋下,扶他走了一圈。然后我就试探着放开手,他,就象一只脱手的小鸭,自顾自地往前奔去了。

“啊,他会走了。”我连连惊呼,心底的喜悦象湖水一样漾开。

愣怔间,他已经冲到了我前面的一米多远,我忙冲上去,紧紧地跟在她的后面,弯着腰张开手,用我的全身心感受着他那小小的身躯与每一个步伐,以备在他摔倒是扶起他。

我一定比他更紧张。

他就这样一直地走下去,走下去。

他会跑了,会跳了,活动半径越来越大,已经开始游离于我的视线之外,这让我欣慰,也让我不安。

一切就这样开始了,每一步既是成长,也是分离。

是的,成长即分离。每一个孩子都在成长,每一个孩子都在时时刻刻别离着什么,人不会永远沉浸在过去的岁月里,时间在行走,缓慢而又无情,它坚定地冲刷着生命的浮光艳影————

“余米。”

我看见树下的古禾,阳光依然在他身后,投下哑黄的晕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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