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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榴裙下(377)

冬灰确实开始发热了,

脸上红润起来,但是火烧迅速那种,额头烫起来,

人肯定是不清醒的,迷糊得很。不停喊舅舅,手也伸出来乱抓,元首去握她的手腕,却被她又揽住了脖子,这下好,再不愿松手,哭出声来,“舅舅,舅舅!”

元首只得把她抱起来,旁人又七手八脚给她把被褥也拉起来,元首抱着她坐在榻边,被褥包着她。把他也包进去一部分……

药来了,

这就是艰难的开始,

她死也不愿意松手啊,

元首轻拍她的背,“冬灰,喝药好不好。喝了药才能好啊……”

就是不听,

紧紧搂着他的脖子生怕跑了一样,“舅舅……呜呜”哭得伤心,

元首没办法,只有应了一声“嗯”,又抬手轻轻摸她的头。“先喝药,乖,”

冬灰这才渐渐松了些劲儿,滑下来,

宗白华亲手喂了药,

小冬灰始终闭着眼。糊里糊涂的,喝几口药,乖顺一会儿,又开始哭,要搂紧他,元首只有抱着拍拍,又低声安慰几句,甚至晃晃,又松了劲儿,再喂几口……哎,莫说这药的苦了,就是看她这么泪渍斑斑。闭着眼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脸庞红润得吓人……这是说实话,两个这段时间照顾她的阿姨都心酸……

冬灰还在持续高烧,

宗白华一直没离开暖阁,

她睡着了,人都从内室退出来了,可是元首走不开,

冬灰要一直紧紧搂着他的脖子,你稍拿住她的手腕说放放,她就醒了就哭……

下午一直到晚上,又要经过漫长的夜,老这么抱坐着怎么成。

元首只有抱着她躺下来,

一躺下来,

冬灰就习惯性抬腿框住了他的腰,另一只还铆劲儿往他腿中间挤,要被夹着……

元首一开始真还以为她是小孩儿性子,被人抱着睡是这么个习惯,

却,

越来越不对劲儿,

冬灰搂着他的一手摸上他的发尾,一手,顺着颈脖钻进了后衣领,人也开始轻轻扭动……元首轻蹙着眉。想稍分开些看看她的脸,看见了,冬灰依旧那么闭着眼,脸庞滚烫,却,除了烧糊涂的,好像,又多了些难耐……她咬着唇,非要凑到他的颈脖边,元首是冷静的,他轻轻拍她的背,“冬灰。听话,睡。”哪晓得,这孩子一张口就含住了他的脖子,呜呜地,“舅舅,要……”

你知道。这时候元首的心绪!……蒋仲敏啊蒋仲敏!!

元首到底是过来人,这一晚,他肯定不得任着冬灰闹,但是,小姑娘毕竟难受成这样,她又不是说有清醒的意识,完全心随所钰……介于出格与未出格间吧,元首任她亲任她磨,但是底线坚守了。冬灰拉着他的手放到那里,元首一手环着她,真是不得已拨了会儿……冬灰一阵震颤,哭着覆上他的唇。这时候元首不放任了,既然放手也是哭,现下这个状态也是哭,不如叫她哭够,

彻底松开她,翻身起来。

坐在榻子边,扭头看她,

小冬灰蜷缩一团,长发铺满床,身子隐隐地颤,

元首衬衣领开着,轻蹙眉一直看着她,

到底还是心疼的,

抬手捋开她一些发,露出滟红的脸颊,

发觉,

冬灰的眼眸迷迷地开合了点,

元首俯身下去,微歪头看她,“醒了么,”

冬灰,轻轻点点头,抓住了他的一根手指头,“抱,好冷。”

元首重新躺了下去抱住了她,这会儿,真正如抱个孩子了,冬灰也乖,缩在他怀里,慢慢,慢慢,又睡过去了。这回,睡得熟。

☆、4.114

宫里启锁是七点。八点,关漫提着一幅卷轴进宫了。

卷轴里装着石涛的《清音山水图》,虽非真品,却也是百年里石家后人摹得最好的一品卷。

关漫本人并不好石涛的范儿,觉得他的“嘴皮子”比画作还更有嚼头些,特别记着他说“我之为我,自有我在,古之须眉不能生在我之面目,古之肺腑不能安入我之肺腑,揭我之须眉。纵有时触某家,是某家就我也,非我故为某家也。”挺有个性。就是强调在临摹古人的时候要多想想自己心中块垒,也要有“自我”,不拘泥于名家影响……

但是,元首欣赏石涛的画儿。于是小时,九子初学临摹,都是石涛的启蒙。

既然昨儿元首召他和五哥进宫提到了赏画儿,那今儿,他再提一轴儿来“请教君父”顺理成章,并无突兀……

关漫走在这静旷的宫墙下,心,是煎熬的,

他明知冬灰出事了,

却不能立即做出反应,

这道深高的宫墙,树立着规矩,树立着各路不明的眼与深心,关漫只能熬着焦急,按着“它的步骤”来,

脚步还不能太急,

面容更不能露半分端倪,

一层层将他的“求见”递进去……关漫知道,他现下做的,全是给外人看的。他的父亲,元首,不会心中没有数,他一早儿就“提轴来见”真是会为画儿吗!

生在帝王家,关漫也明白,不能怪他的父亲生性多疑,

很有可能,

他这一早儿就杵这儿,他的父亲会从另一个角度解读:知道你们一个个在这宫里藏着不少眼,今儿,算不遮掩了啊……

但是,关漫真顾不上这些了,

他已经“也很守规矩”地“按部就班”来“达成所愿”,父亲就算再疑他,关漫别无所求,我就想知道冬灰是否平安!!

当里面传出话儿叫他进去,你知道关漫这颗心有多酸楚,主要是太艰难了,太煎熬了……

还是上次那间暖阁,

这是离元首卧室最近处的一间暖阁,中间隔着一个花厅,就是元首的休憩处。

“紫龙朝天”屏风后,章程礼接住了他,“七帅,来了。”却,稍加拦了拦。并未叫他立即进去……

关漫是心惊的,

因为透过若隐若现的屏风中缝,

关漫看见……元首坐在榻边,抱着她,冬灰紧紧搂着他的脖子。小声地哭,一床被褥拖曳下地,一边包裹着她,也将他的父亲包进去一半……冬灰的哭声很娇气,透着小动物难过的呜咽,元首有时会托着她的后脑低头挨着她的耳朵边耳语几句,冬灰安静下,只好一会儿,渐渐又哭咽出来,嘴里念囔。模模糊糊,关漫这头完全听不清……

章程礼看他一眼,

微垂头,低声,“高烧今儿早上四点才退了些。还没退尽,人迷迷糊糊的,一晚上就没睡安稳多长时间,”更小声,“她把元首当她舅舅了。抱着不松手,元首陪了她一夜。”

关漫这才似恍过神来般,有礼应了声,“哦。”

又站了会儿,

关漫再是规矩地不往那边看了,

心,也越来越平静,

只要冬灰平安就好,旁的,已经不重要了……

其间。宗白华进去了一道,

像昨天一样喂了次药。

出来,有礼地朝关漫微一颔身,“七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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