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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要送花给我(38)

她在黑暗里握住他的手,仰起头,闭着眼睛吻上了他的嘴唇。是陌生的体验,想起来也只是两个人的嘴唇碰触在一起罢了,而内心却在瞬间兵荒马乱,恍如暴雨砸乱了平静的一池春水。

在日后的无数个岁月里,莫卿总在深夜里莫名醒来,闭着眼睛,仔细倾听着空气里寂寞流淌的安静,窗外的风声远得仿佛穿越了数亿个光年而来,并不存在于相同的世界。

她总是会想起那一个夜晚,两人躲在教室门后拥吻。

像用尽全身所有的力气,甚至已经不是温存不是缱绻,带着最原始的毫无遮掩的欲望。他的手臂充满力量,将她紧紧箍在怀里,仿佛松手就会失去。而她从来不知道,自己也可以这样胆大妄为,带着近乎放纵的恣意,做着人生中最疯狂的事情!明明保安的脚步就隔着一道门板,手电筒的光束从窗外不时照射进来。

也许该说,会默认这段感情发展的自己早就已经疯了。从认识到自己爱上他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离开了宽敞的道路,开始踩着悬崖边冒险。耳边是呼呼的风声,崖下白浪翻腾,发出令人心惊胆战的怒吼声,提醒她,倘若掉下去,就会尸骨无存。

不是没有过犹豫,甚至已经想好如何妥善退回去,然而又舍不得。没有更多花里胡哨的理由,只是简单的舍不得。这世上有那么多赌徒,即便知道沉溺下去会有身无分文的危险,可是他们依旧存着万分之一的侥幸前仆后继。

保安在走廊里逡巡一会儿,终于离开。而莫卿和林今桅仍旧蜷缩在黑暗角落里拥抱着,连续不断地接吻。

如果当时能再清醒一点,大概就可以看出一些明而显之的兆头了吧?

那是上天早有预示,注定只能在黑暗中爆发的不恰当的激情。

然而当时谁也没想这种事,结束了冗长的吻后,两人沉默地继续抱着。莫卿披着他的外套昏昏欲睡,靠在他怀里打起呵欠。

——如果能够一直的、永远的这样下去,能有多好。

林今桅轻轻地用自己的下巴蹭了蹭她的额头,心中突兀升起了绝望的感觉,出现得莫名所以,令他一瞬间心慌恐惧。

莫卿感受到自己的手被他突然用力过度地握紧,抬眼望他,露出疑惑的神色。

“别骗我,别扔下我,别背叛我,否则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你。”

他的声音弱得像幻觉,以一种示弱的态度威胁着。

莫卿沉默许久,才反过手来握住他冰凉的、有着薄薄一层茧的手。

回去时已是深夜,林父和安雯去了外地,夏续房间的门紧锁着,透不出一丝灯光,猜想也是先睡了。莫卿松一口气,和林今桅各自回自己房间休息。

难得清闲,周六她和林今桅去了郊外鲜少游客的植物园,周末更是无所事事。她坐在床上看书,拿过响起来的手机。

“妈。”

“还有多久放寒假?”却不给她回答的时间,便自顾自说下去,“放假了就马上回来,寒假生意好,摊子那里只有我和你叔叔顾不过来,一个不留神又不知道会走了多少生意……知道吗?”

“嗯,我知道。”

那边很快地挂断了,整个电话不足一分钟,只有再次催促她回去帮忙守菜市场摊子的话。每一次都这样,母亲不会问她的学业或生活,不会管她的身体或想法,随口的叮嘱都没有。当她询问母亲身体状况时,也只会得到随口应付的一句话,电话便极快挂断。

似乎不需要更多的来往,彼此最好陌生得没有多余关系。

确实大家都为生活所迫,然而为什么从来都不愿给自己另找一条出路?

她正出神,听到声音便抬头,看到站在门口的夏续。他的语气小心翼翼:“你不高兴?怎么了?”

“没有啊。”她笑,“倒是你,找我有事?”

话音刚落,楼下就传来林今桅的鬼喊鬼叫:“莫卿快给我死过来!”

莫卿懒得理他,认真地等夏续回答,然而到底身体本能驱使着她下床穿拖鞋。望着她的动作,夏续沉默两秒,摇头:“没事。”

他会让一切的事都没有办法发生,所有那些自己所厌恶痛恨的事情,和人。

然而林今桅有事。

午饭时,客厅电话响起来。林今桅少爷派头十足,伸筷子去夹鸡腿,踹莫卿一脚:“你去。”

夏续面不改色,缓慢而用力地咀嚼着嘴里的白米饭。

有些人会理所当然的认为米饭无味,但若耐心品尝,口腔里分泌出的唾液淀粉酶能催化米饭中的淀粉分解为麦芽糖,就能吃出甜味。

就像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本来单独列出,是没有太大联系的,然而一旦被组合到一起,就会产生令人意外的效果。

莫卿接了电话之后恭敬地应了几声,随即沉默下来,许久之后才再开口,似乎是争辩了几句,然而最终只能暂且屈服地挂断电话。她深呼吸一口气,走回饭桌旁,看还在大快朵颐的林今桅:“林今桅,你下午没事吧?”

“没事啊,”他咽下食物,抬眼瞥着她笑,“你想约我——”

“下午去学校,教务处找你。”

林今桅的表情十分疑惑,甚至还在脑补,莫卿难道死脑筋终于转过来,今天想找个借口把自己叫出去约会?

下午真切地站到学校教务处办公室里时,林今桅才收起了自己满脑子不切实际的遐想。他恢复了以往的痞子样,身体斜靠在墙上,吊起眼角,勾着嘲讽的笑意,以一种居高临下的态度蔑视着坐在那里吸烟的中年男人。

办公室里除了他俩,还站着莫卿,以及作为当事人或证明人的其余两名男同学和保安。

“你还有什么好说的?”主任一直厌恶林今桅,此时皱紧眉头,将烟按灭,“难不成大家吃饱了撑的就喜欢陷害你?你面子真大。”

林今桅嗤笑一声,双手环抱着,扭头望窗台上的盆栽。

被无视的主任顿觉自己面子受损,怒道:“林今桅,你还真以为我拿你没办法是不是?你这学还要不要——”

“主任!”莫卿刚刚一直在整理思路,此时见情况快到绝路,赶紧开口拦阻,“我是学生会的人,学校出了这种事,而且这里的人我也都认识,能不能说一下我的想法?”

莫卿一向被老师宠爱,主任和她常打交道,此时虽然不悦,倒也点头:“你来说——你也别怕谁,”他故意地停顿,看一眼林今桅,“莫卿啊,你说你的想法就行了。”

莫卿觉得好笑:“主任,我觉得林今桅并没有勒索和抢劫的动机。”

主任一怔,严厉地瞪向她:“莫卿!”

“林今桅家里不缺钱,没必要做这种事。”莫卿不顾他警示的眼神,径自说下去,“主任你知道,我现在住在林家,非常清楚他家情况。可以直接地说,我和我弟都是林家在养,林叔从未亏待过我俩,没道理林今桅要沦落到缺钱靠勒索和偷窃同学财物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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