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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占良辰(68)

分明,叶峋对她很好,甚至她有时候自己都觉得自己太过薄情淡漠,她不是感受不到好,而是无法领受这样一份深沉凝重的情感。这份情感里,有太多阴暗面,宋良辰连多回想都不愿意,更何况是接受这份情感。

当叶峋问她“那么,你最终还是决定不要这个孩子吗”的时候,宋良辰没有直接明了地给出答案。她心中十分清楚,她不想要这个孩子,不想有和叶峋纠缠不清的下半辈子。但,她依然犹豫难决,如果没有那场乌龙,如果没有带叶添意的那一年多,只要作好心理准备,她就能去医院把孩子拿掉。

却偏偏有那些前因,所以宋良辰产生了犹豫,不过嘴上,宋良辰没给自己留任何余地。有些事,可以暧昧不明地拖着,但有些事,一定要讲清楚,不要留任何余地:“我不想要。”

“因为是我的孩子?”虽然是疑问句。但叶峋在心底,自己已经有了答案,所以连问话的语气带着肯定。

宋良辰没有否认,却也没有肯定,只是说:“因为,不想她像我们一样长大,或无父。或无母。或无父无母。”

“所以,是因为不肯和我在一起?”

“是。”这下是肯定的答案:“叶峋,我也想过。劝自己不如就这样算了,你也很好,功成名就,前程远大。比大多数人都要好,彼此将就一下。一辈子说不定也能安安稳稳地渡过。也许老了以后,回想起现在来,现在发生的一切都会成为能笑着谈起的故事。可是,一想到……那个晚上。我就过不去自己心里这道槛。叶峋,我们避不开那一夜,你得承认。那是强……违背我意志的,在我刚刚开始为自己人生构筑美好蓝图的时候。在我彻底放下过去,真正觉得活着是件美好的事的时候。”

“叶峋,你永远不会知道,那一切崩塌的瞬间,对我来说有多么残忍。”

得不到的会因为距离越来越美好,何况郑景云本身就是个足够美好的存在,两厢对比,宋良辰更加不能接受叶峋。对于宋良辰来说,和郑景云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充满阳光的味道,那时连空气都带着令人陶醉的芬芳,而叶峋,并非他对她不好,而是他所有的好,都无法让她把过往一笔勾销。

“拼尽全力,我才能继续假装这世上所有的一切都还是那么美好,但还是很难。”宋良辰把自己仅能看到的美好都用在了设计上,没有多余的可以与过去相互抵消,所以她不确定自己能让肚子里的孩子出生后,对世界满怀美好期待与憧憬,这样还为什么要让她来看这世界呢,它没有值得期待与憧憬的美好啊。

虽然宋良辰的话没说完全,但叶峋能听出一些来,相处多年,彼此未尽的话,对方都能听出几分来。这一番话,不管是有声的,还是无声的,每一字每一句都重重砸在叶峋心坎上,砸得他头重脚轻,砸得他全身失力,然后胸口发闷,舌尖有清晰鲜明的涩味弥漫。

他看到了宋良辰空空的双眼,看到了她内心惶惶然的恐惧与失措,也看到了……宋良辰对那一晚的最真实感觉。对她来说,那一晚是强||奸,是被逼迫,是将她整个世界的美好,及整整二十几年的努力营造生活与她此后的人生彻底撕裂开。她无法憎恨,又不被允许抽身离开,她对人生的热情及期待如同晚风的烛火,可能在下一刻熄灭,也有可能在耗尽时再也无法点亮。

叶峋低下头看向指尖捏着的玻璃杯,红褐色的桂圆红枣茶汤映照着灯火停在胸前,离心脏极近,把茶汤饮下,看着空空的玻璃茶杯,叶峋忽然笑了一声。

“这算是这样,我也不会放你离开,宋良辰,既然捱过了这么多痛苦,总要有价值。你别想抽身,孩子你不想要,我……你自己考虑清楚,但你别想离开。”叶峋没有反向宋良辰倾诉他内心的感受,万语千言,万千滋味都堵在了胸口,他说不出来。

对宋良辰来说,他可能永远都是个施暴者,在未来也摘不掉这个帽子,一个施暴者向被施暴者诉说内心的苦楚酸涩?不,叶峋做不出这样的事来,他怕说出口,那一夜会更加挥之不去,且会更加深宋良辰的痛苦。他并不后悔,但用已伤害过她的事,再次伤害她,他不会这样做。

到底,叶峋还是承认了那是伤害,虽然不后悔,但伤害就是伤害,客观存在,既定事实,无法更改,更不能抹消。

“呵……”宋良辰揉一下眼眶,扯开嘴角笑一声,没再说话。

这时营养餐送了来,宋良辰胃口倒没变坏,还吃得下去。两人食不知味地吃着,却谁也没有食不下咽,吃了营养餐,两人一前一后从茶馆出来走向雍景园。

河边的灯火依旧灿烂,夜风吹透衣裳,寒意顿生。叶峋看见宋良辰明显的颤抖了一下,他本要解开外套套在宋良辰身上,但在手伸向扣子的时候,又收回来。看向默默行走在黑夜中的宋良辰,他明显地感觉到,此时此刻,宋良辰在无声抗拒着他的靠近。

如果是平时,叶峋哪管这个,但这时他却停住了。好在离雍景园不过几分钟的路,转过待角进了大门风就小了很多,路灯穿过树影投下斑驳,风来时遂成一片婆娑。

“良辰,能不能,再尝试一下?”

这声音里,有示弱,有妥协,有请求,甚至有哀求。

宋良辰回头,昏黄的灯光在叶峋身上轻洒,婆娑光影里,她仿佛看到了叶峋弯着腰,低入尘埃里的姿态。(未完待续)

☆、第五十九章 情是真,计也真

在这场“爱情”里,不曾看到谁真正心怀愉悦,以宋良辰的价值观来说,爱情纵使不纯美如同诗歌,也应当静好无尘。所以,宋良辰怎么也不能理解,既然叶峋也不见得多么开怀,为什么还非要强把两个人绑在同一屋檐下,还奔着绑一生一世去作准备。

婆娑树影里,宋良辰停下向前的脚步,转身向身后的叶峋走去。当两人呼吸可闻时,宋良辰才开口:“叶峋,强求来的这一切,曾使你愉悦过吗?如果有,为什么这样沉重,如果没有,为什么还要坚持?”

一把碎光如同星辰洒满宋良辰双眼,叶峋静静看着,许久后轻笑一声:“就像你曾经尝试过接受现状一样,我也曾经在你抗拒时尝试过放手,很显然我做不到。你有过不去的槛,我也有不愿去设想的可能……每每想到,你会跟某个男人共渡一生,并生下孩子,而那个男人不是我时,我脑子里涌现的那些疯狂念头使我知道,我不能放开你。”

“良辰,这世上,我不能失去的东西并不多,你恰恰是其中最不能失去的。那个对你很残忍的瞬间,对我来说是救赎,是我把自己从深渊里又拉回来一次,是避免我手染血腥,避免我伤害你的抉择。”

“你问过,是不是曾经有那么一刻,把你当作亲妹妹看待,当然有过。在那夜之前,我一直努力压制着对你的独占欲,既因为清楚你很难对我托付终身,也因为我过不去心里把你当作亲妹妹看的曾经,以及我以为自己能随时间推移慢慢放下对你的执着。但是你把人带回家时,我依然还没能放下……良辰。那之后我终于确定,这辈子都无法放下对你的执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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