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次什么都没说,将房门重重关上。
“……莫卿!在想什么呢?做生意去!”
莫卿回过神来,忙走到摊位前询问驻足张望的客人。身后夏父又说了起来:“多矜贵的大小姐,还记得回这破草屋就够意思了,你再说两句,人家指不定这次又跟谁跑了,求都求不回来咯。”
莫母不敢反驳,低下头整理着手上的东西:“三十到初八都不会出摊子,东西要收一收拿回家。卿卿,你把这些拿回去,晚上一次性搬不完。”
“哟,这东西重不重?大小姐别搬不动,翘了指甲又闪了腰的,赔不起。”夏父坐在煤炉旁看报纸,头都没抬地冷嘲热讽。
莫卿沉默地搬起了半人高的大塑料桶。里面放了东西,十分的沉重,她咬一咬牙,搬着桶子勉强地往外走。
刚走出菜市场没多远,刚见好的天气在一瞬间又变了,雪花以极快的速度加大落势。
她暗叫不好,可也腾不出手打伞,只得加快了脚步往家里走。夏家离菜市场不远,只是要上几个坡有点困难。手上的大桶又实在重,她走几步就要停下来换换手,而一抬头又会被迎面的风雪打到眼睛里,十分狼狈。
雪花落到她的脖颈里,迅速化作了雪水,凉腻腻的令她浑身不自在。一鼓作气地快走了几步,她便再次停在小路中央。
“没用的家伙。”一道嗤之以鼻的声音,让莫卿认为自己冻得出现了幻觉,下意识抬起几乎冻僵的手凑在嘴边呼了呼热气。
一顶帽子扣到她头上,手套也甩到了她怀里。她慌忙接住,摸到手套上面还残留着的热度。是真实的,无论是手套还是热度……还是面前的这个人。
林今桅弯腰将大水桶抱起来,走了两步,回头望见她难得被吓傻的表情,勾起了嘴角:“喂,傻了?”
“你……你怎么在这里?”
“哦,我记得路。”
“才不是说这个吧?!”她哭笑不得,“我是说你怎么,你……你不是应该……”
“安雯没跟你说?她和老头子结婚时打算度蜜月被我搅黄了,现在还他们。”
虽然在登机前一秒突然这么说,确实让老头差点发飙。却又在看着自己全程嬉皮笑脸且确实不像故意找茬儿的样子上,似乎真的接受了这个理由。
倒是安雯,多看了他两眼。他朝她笑着挥手:“放心吧我不跟你抢我爸。”
所以你也别想跟我抢莫卿。
……这是他的潜台词么?还是说警告?安雯犹豫着没做声。
“可是林叔那里——”
“你管他们那么多做什么!”林今桅又不耐烦起来,横她一眼,“带路!”
“你不是刚说你记得路……?”
“少废话!”
啊啊,语气又粗暴起来了,刚才看到他那一瞬间所感觉到的温柔,果然只是自己的错觉吧?
……可是这个人却不是幻觉,他真的出现了。
她跟上他的脚步:“那,林叔叔和雯姐两个人去北海道了么?”
“嗯。”
“你一个人在家?”
“啊。”
“张姨前两天也放假回乡下了吧?”
“哦。”
……这算什么回答?她停下脚步,望着他的背影。
他感受到身边没人跟上来,停住脚步,侧过头来看她。
纷扬的雪花漫天地飞舞着,偶尔会遮住她的视线,觉得眼前有些模糊。
“林今桅,那你为什么会过来?”
她的眼睛十分湿润,像极了深藏在记忆里的那个样子。
——少废话,我做什么还要你管?!
话到嘴边,他却说不出口。
如果再继续这样下去,一切都会回到原点吧?无论做什么,不管说什么,结果只能继续在相邻的两个树林里各自兜圈圈。
他沉默的时间太久,以至于她再次问:“呐,为什么?”
说什么为什么……
“这种事想也知道吧?!”
“可是我不知道。”
欠揍么?!林今桅瞪她。
她的表情十分认真,并且悲伤:“林今桅,突然说要的人是你,突然说不要的人也是你,那我又该怎么去知道?”
“可是一直在莫名其妙地蹦出来的不是你么?!”林今桅恼羞成怒地叫,“无论哪次都好,是你自己主动黏上来的!”
两人都沉默下来。
确实发生那么多事,无论是哪次,林今桅出了岔子,都是她主动地站到了他的面前。然而,难道他又不是这样么?
“对不起,我以后不会再——”
“闭嘴!”
他的话还未落音,莫卿已经听到桶子被重重放到地上的声音,他走过来,把她紧紧地抱到怀里:“不准说出来。”
很多话,说出来就收不回去了,所以不能说。
夏续在客厅里伴着温暖的火炉看书,听到莫卿的声音后立刻放下书,快走两步打开了门:“你回——”
他嘴角的笑容淡下来,漆黑的眼眸定定地看着面前的林今桅,有一瞬间的警备和仇恨。然而稍纵即逝——在莫卿抬头的那一瞬间。
“快进去,外面好冷!”莫卿率先走进去。
夏续再不情愿,也只能侧过身体,看着林今桅将大桶搬进房间。然后他背过身,慢慢地关上门。在门合上的那一秒,他目光冷淡地看见了外头被冷风吹得呼呼作响的白雪,大地一片荒芜,恰似在这一刻降到了零点的心。
转身时,已经看到莫卿倒了杯热茶给林今桅,随即转身将大桶挪去厨房。这种随意的态度让夏续感觉更危险。他憎恨让莫卿褪去了客套和疏远的林今桅。
从之前就一直存在的,那种要失去什么的强烈预感,再一次在他心里复苏了,像疯长的水草,紧紧地缠绕住了心脏。
林今桅没正眼瞧他,正坐在沙发上捧着热茶打量客厅。看了两眼,他注意到烤火架上倒扣着的书,左右是无聊,打算拿起来看,却被另一只手更快地抽走。
林今桅抬眼,与夏续对视。
“这是我的书。”夏续的声音冷淡且轻,似乎想避免让厨房里的莫卿听到,“而且那是我姐的杯子,我再给你另外倒杯——”
“不用了,这杯子就是我送的。”林今桅喝口热茶,起身朝厨房走去,不耐烦道,“喂你在里面观察蚂蚁是不是?”
光是想到和这个阴阳怪气还貌似有过分恋姐倾向的夏续独处一室就觉得浑身发毛!林今桅随手把杯子放到一边的饭桌上:“你到底在做什么?”
莫卿把大水桶往案桌下塞:“别进来,本来就地方小——”
哐啷一声清脆的响声,伴随着夏续吃痛的声音。莫卿拍开林今桅的手,急忙往客厅里去:“夏续?怎么了?你没事吧?”
林今桅跟她出去,一眼看到满地的碎瓷片,正是莫卿的杯子。他再看一眼夏续,不由得恼了:“我说你有完没完?”
莫卿疑惑地回头:“诶?”
夏续抢先道:“对不起,姐,我刚想到厨房里帮忙,结果不小心手肘撞到你杯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