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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送我花(29)

林今桅兀然生出一堆的问题,却一个都没说出口,因为他可以自己回答。

——因为她就是这样一个家伙,说笨是低估她,说聪明又抬举了她。一定要说,就像萤火虫,明明生在暗处,可周身总是忽闪着明灭的光。并且知道自己可以存活的日月不多,所以不肯放松任何一刻的时光。

“怎么突然说起这些……”莫卿拾起玻璃瓶,“我再去重新抓好了。”

“不用了,我已经看到了。”他朝她伸手,“喂该回去了,明早上起不来你就待这里落叶归根吧。”

“……应该叫‘落地生根’吧?”莫卿完全对他的语文成绩绝望。

“少罗嗦!”

瞧,有人恼羞成怒了。

月牙静静地挂在天幕,皎洁的光芒流过大地万物,披在他们身上,像珍珠织成的纱衣。林今桅牵着她的手在曲曲折折的田埂间走,两人鲜有交谈,然而有些东西,却在这样的无声无息当中悄然滋生,等到日后发现时,已经生牢了根。

没走两步,莫卿的手机响起来。

“夏续?嗯,我明天就回去……”她的声音略停,接着若无其事地说,“对啊,和同学在一起,路上很顺利。”接着又说两句,她挂了手机,抬眼便看到斜睨自己的林今桅。

又要被他嘲笑自己“出口成谎”了。她等着他的嘲笑,半晌之后却才听到他说:“你弟弟真黏你。”

“还好吧,夏续性格是这样。”她惊讶的是他的态度,“哎,我还以为你会……”她不再说,摩挲着手臂。

“冷就走啊,站这里做什么?”他瞥一眼欲言又止的她,“以为我会什么?”

“没什么。”她没傻到给自己找绊子,抢先两步到他前面,“走——”

话未说完,她又停下脚步,被差点没来得及刹车撞上她的林今桅气恼地低骂:“莫卿你真是脑子有——”

“汪!”

不同于宠物狗的撒娇声,林今桅把莫卿拽到自己身后,嘴角抽搐着与面前的土色大狗对视。对方伏低身子,咧嘴龇牙,从喉咙里发出低沉而恐怖的警告声。

莫卿心里发颤:“这……”

让你没事往外面跑!林今桅恨不得踹莫卿两脚,但外地当前,显然不是内讧的好时机,他低声道:“我数一二三,你立刻绕过去往旁边跑,有多快跑多快,不然我抽你。”

说着他没理莫卿,双目警惕地盯着大狗,浑身都绷紧起来。

——林今桅就是条疯狗,逮谁咬谁,千万别惹上他,能躲就最好躲天边去。

这是安雯的忠告。

莫卿曾对此深以为然:满嘴毒牙、凶狠刻薄、心思诡秘,本来就是林今桅的标签。

然而她越来越质疑,到底哪样才是真的他?是那个整日里游手好闲只会捣乱败家的小混混,还是那个完全不假思索就冲过去救人、习惯把人扯到自己身后保护起来的笨蛋。

林今桅突然被人往后拽,他瞥到飞奔来的大狗,来不及多想便反手拽着莫卿拼命地跑。

大狗在身后穷追不舍,林今桅扯着莫卿逃得慌不择路。

好不容易逃脱开,两人惊魂甫定地大口喘气。林今桅先缓过来,松开她,狠狠朝地上吐口唾沫:“我说你是不是脑子搭错了筋?我真是倒了八辈子绿霉才会碰上你这猪一样的家伙!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啊?!”

她反而笑起来:“要跑路就一起,我可没打算让你来断后出风头。”

“你废话什么啊?”他不耐烦地摸烟盒。

“我跑了之后你想怎么样?赤手空拳和那只狗对咬么?林今桅,谢谢你,但下次别这样了。”她轻轻地说,“下次再有这种情况,你能逃就赶紧逃,别管我,不用保护我。”

她的话让他发愣,旋即心里憋闷,探在口袋里的手紧紧攥起来,拳头里满是汗,全是刚扯着她跑时渗出的。他觉得自己在这时候起码也要表个态,比如大声不屑地嘲笑她不知好歹,并且还丑人多作怪,自作多情什么的……

说不出来。

所有的声音都压在喉咙里,眼看就要喷薄而出,可始终没有下文。

保护……她怎么会用这个词?谁会想保护她?还什么“你能逃就赶紧逃”,她以为她算老几?在那里自作多情什么……

“我没别的意思,也真的很谢谢你。”她当他误解她仍敌意未消,忙解释,“只是别——我不喜欢欠人太多情,很奇怪。”

“我喜欢……”

他突然而至的三个字让两人都呆住,自己都不知道怎么会这么说,然而事实已经发生,他只能赶紧刹住话头,伪装若无其事地靠着树干,望她难得发愣的脸。

似乎是很震惊,随即她别开目光,含糊其辞地说:“喜欢当英雄么?这个想法不错。”

“……我才对当英雄没什么兴趣。”他嗤了声,移开目光,终于摸出了打火机,“我就喜欢看你不舒坦的样子。”

她低头勉强地笑。对于林今桅的举动和心思,她看得到一些边边角角,却无法得到最核心的东西——这种感觉更危险,还比不上一无所知来得好。然而她只能假装一无所知,沿着好不容易宽敞的道路走下去。

因为她不能停下脚步,不欢迎任何会破坏掉这条路的意外。

☆、第 25 章

漫长暑假过后,便升上高中。莫卿自然去重点班,在走廊最右侧,林今桅的班则在最左。若用优美的说法,便是老师正念叨着的那首词:君住长江头,妾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

林今桅君在这样的意境中酣然入睡,粘了满脸的白纸条随着他的呼吸飘扬又落下,令围观群众憋笑快内伤。

下课铃一响,教室顷刻成了闹市,吵得林今桅皱眉,将头换个方向继续睡。

夏末的蝉鸣喋喋不休地做着最后挣扎,伴随着越来越盛、最终到达顶点的喧沸,一瞬间世界安静下来。

“林今桅!有人找!”

这声音带着十足的笑意,像极了戏台子下的观众。

他被人推攘着叫了好几声才醒过来,打着呵欠转头看门口——被所有人盯着的莫卿正向帮忙叫人的同学道谢。

拖着懒洋洋的脚步往门口走,回头瞪了眼满脸贼笑的家伙们,林今桅看向莫卿:“哟,终于肯劳动尊驾了?还是该用‘纡尊降贵’这个词?”

莫卿心道他的成语稍有进步,说:“早上出门时,有张申报表可能匆忙间被你错拿了,过来拿的,等下要交。”顿了顿,想起一件事,“对了,不知道你今晚回不回去,张姨要我说一声,林叔叔明天的生日宴别忘了。”

她的语气很自然,似乎忽略了整件事是他一手造成这个事实:早上出门时他突然撞出来,拾起掉地上的东西随手一塞就跑,莫卿到学校才发现今天要交的表被他混乱中拿走了。

老师催着要交,她自然不指望林大少爷劳动尊驾送还自己,手头又抽不出空,便让同班的夏续去拿。不料夏续无功而返,看起来还受了委屈,可又倔着不肯说。随即林今桅发短信给她:想要就自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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