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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君且慢(4)+番外

“倒是会装傻,都说得这么明白,还没听出来是在说她,怎么可能。”叶曼白魏志和两人是与林半山赢清一同时拜入无应山门下,那时普通弟子少,真传弟子更是只有余西江一个。他们奔头大,当然心也更大,只说当年一行四人,另两人早已是真传弟子,就够他们内心不忿的。

这两人或许是同病相怜,又或许是有共同厌恶的对象,他们倒比别人关系更好些:“林半山向来端着,没准就喜欢这样能装的。”

“也是,一个会端一个能装,可不就王八看绿豆对上眼了!”叶曼白心里的不忿比魏志和要多得多,这是缘于她当年曾向林半山表明心意,但林半山用看脚底污泥一般的眼神看着她,并冷言冷语拒绝。对叶曼白来说,这无疑是种污辱,她素来自持相貌风采,那日却狼狈得像挣扎在污泥里的落毛凤凰。

在他们旁边被触犯既得利益者,不管平时是厚道是君子,此时也静悄无声,谁能没点心气呢。只是再有心气,遇上秦景这样反射弧巨长的,也只能有气自己憋着,因为慢半拍,秦景从不参与八卦,因为人家说半天,她要过好久才能反应过来在说谁,因为背后道人长短这种事向来就是不好指名道姓的。秦景很自知,所以她自发自动和八卦界拉开距离,免得人家要说得口沫横飞,她在旁边云山雾罩,真不是不爱八卦,听不出来是谁家八卦真的很挠心啊!

元昊真君:小徒弟就是这么性量恢弘胸襟过人,老夫果然深具慧眼,要得要得。

其实,她就是没反应过来是在说她而已,等她反应过来黄花菜都已凉透,她就是想跟人计较也都事过境迁。最多,她也就暗里骂回去,不成还能怎么样,上前去再把事挑开,初来乍到真不带这么搅风搅雨的。

接下来几天的动静,再迟钝的人也得有反应,众人都远着她,比远着林半山还差着三分惧七分敬。她只是反应慢点,事还是能想清楚的,新人一来就抢了前辈的风头,这么一想她倒觉得人家疏远她在情理之中。搁她也不喜欢有个特别得老板青眼的新员工在自己手下晃悠,又扎眼又扎手,讨厌都讨厌死了,于是渐渐地她和林半山凑一块成了“没人理自己玩二人组”,倒也没什么不好的。

但来无应山的次月,元昊真君就带着她年轻一代翘楚的二徒弟林半山出门,前去参加每六十一甲子才举行一届的天策大会。林半山一走,秦景就自然得去找赢清一传授修行之法,这下可算是落到一群虎视眈眈的虎窝里了。

“师妹少见,怎么今日也会来赢师兄这里。”说话的是孙逸兴,看着面上带笑,似还有几分亲热的味道,但那语态怎么听都叫人心里不舒坦,且这话明摆着就是在指秦景看不上赢清一,所以从不来请教。

正在整理玉简的赢清一抬头扫一眼孙逸兴,又看向秦景,他也笑看秦景,却是等着看秦景怎么反应。不徇是他,满殿阁的人都看着秦景,等着看她怎么应对呢,这其中有恶意有善意,也有无善无恶冷眼旁观的。而秦景嘛,招招手坐下,冲赢清一回个笑脸,又看孙逸兴:“孙师兄,早上在食堂,你不还坐我旁边那桌吗?”

搁下玉简,赢清一笑意加深,不等孙逸兴再说什么,作为负责教导弟子们修行的真传弟子,他不能坐视殿阁上乱起来:“好了,都坐下,今日讲清心咒,已会的打坐入定,尚不会的注意听。”

“是,赢师兄。”赢清一因为经常和普通弟子们在一起,因此没格外像叫大师兄二师兄那样,而是称他赢师兄以示亲近。

赢清一授课不同于林半山,林半山更像是在跟秦景探讨修炼上的得与失,而赢清一则是把如何去理解,到如何去修习,再到实践中怎么使用,以及相同类别的功法都一一告知,使人很快就对修法有个全面的认知。不能说谁优谁劣,赢清一旨在全局并进,而林半山则专传授怎么攻克各种修行上难关,秦景颇觉受益,在她看来,二师兄三师兄完全可以相辅相成,一个系统教学,一个告诉你怎么考高分。

讲完清心咒,赢清一就让他们自行修习,不时对提问的弟子解答一二,到秦景这里,赢清一左看看右看看,最终对秦景旁边的谢宣说:“谢师弟,你把道传与秦师妹讲一讲。”

谢宣已经是赢清一能找到的,目前来说最适合带一带秦景的了,与秦景一同来无应山,不同于其他人,谢宣其人分外雍容雅度,听闻在凡世乃是累世士族之家出身,骨子里清傲自持。这样的人,压根不屑于暗里给秦景使绊子,把林半山特地托他加以照料的秦景交给他,赢清一自能放心。

果然,谢宣只是起身施礼,便答应下来,一字一句讲得十分详尽,既有道传本身的内容,又有他的加以理解。赢清一颔首,他就喜欢这样的,有规矩懂进退,实在是赢清一自己出身修仙大族,对豁达疏阔的谢宣自然多几分看重。见谢宣讲得尽心,赢清一就没再盯着这边,殿阁中二十几人,他不可能时时看着哪一个。

好在谢宣是值得托付的,而且秦景在人和事上慢半拍,可在修行上却反应很快,结果就像林半山一样,两人到后来渐渐成了讨论。谢宣对道传的理解深刻入骨,而秦景思路广得跟宇宙好有一比:“师妹说得不错,天道无所谓有情无情,它对世间万物同等视之,蝼蚁或人或鸟兽并无区别,乍看既存大爱也是无情,实则天道与情之一字并无干系。”

“因为情只存乎人心,只人心才有偏爱与厌恶。”

“那么道传说至圣无情,是否也是如此……”谢宣恍然间似有了悟,顿时收声,半晌后才接着开口说,“道传中讲圣人还有一句话,至圣无情,惟公也,王者有情,不独也,此道凡之别。原以为是说圣人有为天下存公心,王者为国朝无私情,现在想来应该是说圣人和王者的区别就是修道者与凡人的区别。”

“什么区别?”凑过来问的还是与秦景一同入无应山的,正是那天被她灌下一碗鸡汤的小孩,小孩名叫王颖初。

“无情有情的区别。”于是两个人的探讨里又加进来个爱喝鸡汤的小孩。

没多久,一同来的何载春也掺过来一嘴,搁其他弟子看,这四个新人就像他们从前刚来时一样,抱成了团,倒不算稀奇。稀奇的是,居然会把秦景也加进去,遂有人暗动心思,秦景不与人来往才没法动她,秦景与人来往了,那就必能找到办法。

有人暗里接触谢宣,可谢宣其人要来他都明着来,暗里下绊子这种事,既不好看也没意思,对谢宣而言,暗里挖坑哪有当面把人脸掀破来得快意恩仇。至于王颖初,还是小孩,谁也没拿他当回事,于是何载春就浮出水面到台前来。

而何载春,之所以凑到秦景跟前去,就是为这个,别看他面上对秦景比谢宣和王颖初都要热乎,实则就是想借秦景捞点好处。一穷二白进山来,总得找人罩一罩,至于秦景有靠山,何载春也不惧,他自然有办法把自己择得一干二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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